第一百一十四章 后事
一吻过后,喻雪渊的头微微垂下,抵在了顾笑庸的颈窝里。
他的呼吸绵长而温柔,轻轻浅浅的,像是一根羽毛一样拂在人身上,弄得顾笑庸心痒痒得紧。
白色的苍狼忽地出声呜咽了一下。
顾笑庸这才回过神来,他心下有些激动,也带着那么一点儿不好意思。用手拍了拍身下狼的皮毛,转移话题道:“月亮什么时候来的中原啊?”
如果他记得没错的话,这匹狼所在的漠北应该距离魔教这边不算近,也不知他们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跑过来的。
喻雪渊却只是埋在他的肩窝,沉默着一个字也不说了,呼吸越发轻浅起来。
顾笑庸这才后知后觉地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儿,他一醒来嘴角和嘴里就全是血的味道,还以为这些血是自己昏迷的时候吐出来的。然而现在时间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他方才还和喻雪渊亲了这么半天,那充斥在鼻息尖的血腥味却越发地浓郁了,完全没有消散的意思。
皱着眉头,顾笑庸重新回头看了过去。
他瞳孔骤然一缩。
方才接吻的时候两人凑得很近,他根本没有机会去看喻雪渊身上的状况,现在一眼望去,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白色的长袍几乎被斑斑血迹给晕染满了,像是大朵小朵绽放在雪原上的梅花一样,孤傲又漂亮。然而就是这样的梅花,却每一朵都带着危险和死亡的气息,一点点蚕食着主人的生机。
血从喻雪渊的衣袍底下渗出,又沾染了苍狼的皮毛,最后滴落在了白雪上。
放眼望去,这零星的两三点血迹已经连成了一条长长的路,像是没有尽头的蛇身一般,从眼前一直延伸到密林的深处,最后消失在视野范围之外。
顾笑庸这才发现原来身后人身上滚烫的体温并不是因为对方在用内力发热,而是因为他当真在发烧,而且烧得很严重。
然而即便对方伤得如此之重,顾笑庸浑身上下也就嘴里有那么一丝血,其他地方除了之前在洞穴里被蜘蛛弄的污痕外,全都干干净净的,不然一丝杂尘。
哪怕粉身碎骨,哪怕濒临死亡。雪衣公子怀里的那个人也仍然要干干净净的,像是被珍惜到极致的世间瑰宝,连一丝一毫的污浊都不愿意沾染上去。
狼匹奔跑的速度开始变快,呼哧呼哧的喘.息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明显。在月光的照耀下,因为狼奔跑而过留下的脚印里,时不时滴落下一两滴深色的血迹,就像是急促而危险的警告,一刻不停地向主人宣誓着死亡的逼近。
直到很久以后,顾笑庸才知道当时在那个洞穴里发生了什么。他被蜘蛛咬了,各种细碎特殊的毒素加剧了他死亡的进程,喻雪渊便抱着他拿各种蜘蛛作实验。
先让蜘蛛咬自己一口,对此一下伤痕,再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药材为自己制药。然而这种方法实在过于繁琐且漫长,喻雪渊便干脆把目光放在了洞穴深处,那只刚刚诞生的蛛后身上。
—— 顾笑庸的命几乎是用喻雪渊的命换回来的。
他嘴里的血是喻雪渊的,经过常年累月的吃药,喻雪渊的血里有了一种很大的抵抗性。见顾笑庸昏迷过去,他便用匕首一次又一次地划开自己的手臂,让温热的鲜血流淌进顾笑庸的嘴里。
那血液顾笑庸无法吞咽,从嘴角流了出来。喻雪渊便再划一刀,直到顾笑庸吞进去。
这场风雪下了四天。
喻雪渊才把顾笑庸的命从阎王那里抢了回来。
一个人为什么会喜欢上另一个人呢?
那大概是,他因为你的悲喜而悲喜,因为你的苦乐而苦乐。
为了你,他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只为了把你护在他的心尖尖上,不让你受半分委屈。
*
喻雪渊原本安排给顾笑庸的全部东西都回到了自己身上,热水,大夫,药材。清亮的水端了进去,又换成猩红的血水被端了出来。
顾笑庸像一个雕塑一样站在营帐的门口,不愿进去,也不愿离开。
那苍狼是从遥远的漠北赶过来的,又在雪地里行走了这么多天,原本粗粝的脚掌都磨出了血,现在上了药哼哼唧唧地躺在顾笑庸身边,也跟着不愿意挪动位置。
影卫们哪敢让自家主子拼了命救回来的夫人受这种苦,又是端茶又是递厚氅的,就差跪下来把人请回屋子里了,顾笑庸却是一概不听,一概不理,倒也成了真正的雕塑。
直到影三苦着一张脸跑过来告诉他,裴墨为了寻他早在几天前就打上了魔教,现在整个魔教上下都一阵鸡飞狗跳的,顾笑庸才带着狼离开了营帐,前往魔坛圣地。
他到那里时,魔教教主姬霸先正背着手苦口婆心地劝导:“我说了好几遍了,顾少侠他早在七天前就下山了,你在这里等着,我们也交不出顾少侠来啊!!”
在圣坛中央,裴墨手里拿着一把漆黑的剑盘腿坐在原地。浑身的气息凛冽而危险,像是被鲜血洗涤过的修罗一般,叫人不敢接近。
裴墨只淡淡道:“他没有下山,我寻不到他。”
漆黑的剑身上有着凝固的血液,圣坛的地板上也零零星星地躺着好几具尸体,顾笑庸发现其中一具尸体还是天魔蝎的。
大约是为了护住被裴墨寻仇的圣子殿下,这才丧了命。
魔教众人打不过他,也赶不走他,但是也是真的交不出顾笑庸来,这才形成了这样对峙的态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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