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祭祀台
射弈比赛结束后,除了评选出能力上佳的青年才俊以外,还要举行一场极其盛大的祭祀仪式。
祭祀,敬的是沙漠里的神灵还有暗河源头的那位雪山上的少女。漠北城世世代代的人们都依赖着它们生活,对此抱有绝对的信仰和恭敬。也因此所有漠北城的人都极其看重这场祭祀仪式,仪式的祭奠者也必须为德高望重的孤城主才行。
祭祀台设立在漠北城的正北方,那里地势陡高,从台上往下看去,可以大致地浏览到整个漠北城的全貌。
一路上洒满了白色的圆形镂空纸片,路的两旁也插立着比人要高上一尺的木棍,木棍以白纸包裹,最上方却是层层叠叠花纹极其繁复的白色布匹,长长的白纱从冗高的顶端垂下,随着风的吹拂轻轻摆动着。
其间还夹杂着环佩叮当的白色玉石,玉石在布匹白纱中叮当作响,发出极其清脆又悦耳的声音,像是冬日里的泉水冲击布满了白霜的碎石一般,叫人听之而心神透澈宁静。
路的两旁熙熙攘攘地挤满了人,或神色兴奋,或肃穆认真,或低头祈福,从黄发垂髫到耄耋老人,无一不在。不管是漠北城的本地居民,还是从中原来的商旅侠客,或站或立,都扬着脖子等待祭祀队伍的到来。
而在万众期待中,却有那么一些人不动声色地互相对视,随即又悄悄地用浸润了水的布巾捂住了自己的口鼻,眼中尽是一片肃杀之意。
江尧拢着袖袍站在高台上的侧边,脸上带着得体的笑意,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缝。他总揽全局,自然看清了底下某些人奇异的举动和眼中的杀意,却显而易见地故意忽视了。
他站在高台上,萧瑟的风从他身后席卷而来,又几乎笼罩了整个漠北城。见时机一到,江尧拢在袖袍里的手便轻微地动了动,某种白色的粉末顺着袖袍之间的缝隙悄悄地洒了出来,又顺着风的方向落在了下方每一个人的口鼻之间。
“咚——”
“咚——”
“咚——”
只听得三声沉闷厚重的敲鼓声自城中响起,在萧瑟的寒风中带着极其严肃又古老的意味,一声声地敲击进人的脑海和心中,叫人精神都不由得为之一震。
众人扬长了脖子望去,但见一黑一白两道欣长的身影自路的尽头缓缓走来。
走来的白色身影,穿着一身极其复杂又华丽的白色衣裳,衣裳上布满了蓝色的玉石和漂亮的铃铛,走起路来环佩叮当,与路两旁的玉石撞击声互相应和,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声音。
白色的人脸上带着一个纯白色的面具,只是面具上的花纹刻画的却是一张极其悲伤的面庞,蓝色的泪珠从眼角滑下,叫看的人都不由得心中悲戚,也跟着流下泪来。
传闻中雪山上的少女是失去了自己的丈夫,所以才日日坐在最高的山峰上以泪洗面。她流的泪水汇聚成了大大小小的河川,养活了这一整片沙漠里的人和动物,人们敬重她又爱戴她。
白色代表的是少女,黑色代表的自然就是沙漠中的神灵了。
漠北城的人极其喜爱狼,认为狼是一种衷心又团结的动物,即便是在环境极其恶劣的沙漠,它们也能凭借团队的合作轻而易举地猎杀到自己想要猎杀的动物,然后活下来,所以他们对神灵的想象下意识就偏向了狼的元素。
黑色的身影身上穿着朴素的深色长袍,唯有腰间挂了一串琥珀色的玉石,就像是笼罩在黑暗里的太阳,在无声的风里熠熠生辉。与繁杂的白色衣裳不同,互相衬托之下黑色长袍就显得格外的朴实。其脸上也带着一个黑色面具,只是上面的花纹变成了微笑的模样,暗金色的镀金让他看起来格外地神圣和严肃。
二人手里皆是拿着一个由枝条编制而成的篓子,里面放满了黑色的圆形纸片,纸片上由金粉画了一个又一个充满了祭祀意味的符文。他们所到之处,黑色的纸片就随着风吹到何处,如同迎风起舞的黑色蝴蝶,渐渐掩盖了这雪一般的大地。
以这两人为首,身后逐渐延伸出一条冗长又热闹的队伍。他们都穿着黑白的祭祀长袍,或弯弓射箭,或敲锣打鼓,或低头缝衣,一举一动之间全是漠北城民的日常生活和风俗习惯,给人一种十分亲切又熟悉的感觉。
队伍行至高台底下,为首的两人放下手里的木篓子,身后的人也制止了自己的脚步,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自己的动作,抬起头定定地注视着高台上面盛大肃穆的祭祀台。
熙熙攘攘的人群也跟着他们安静下来,在静默的风中和叮当的玉石声中抬眼望向高台,眼里尽是信仰与孺目。
黑色的神灵在这片静默中伸出了自己的手,白皙修长的指尖与黑色的衣袍看起来极不搭配,却又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和谐。白色的少女看了看神灵的指尖,几不可闻地顿了顿,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神灵的指尖意外地温暖舒适,在瑟瑟的寒风中都保持着极为舒心的温度。他的动作礼貌又温和,轻轻地把少女的手拢在自己手里,生怕对方被风吹倒了一般,又缓缓裹紧了。
少女悄悄地抽了抽,没抽.动。
神灵轻笑,握着手中的人便抬步向高台走去。
风扬起了两旁的白色纱布,扬起了夹杂在其中的清脆玉石,也扬起了地面上白色和黑色的圆形纸片。就像是下了一场大雪一般,在叮当的玉石声中,在万众信仰孺目的目光之下,一黑一白的两个人一步步走向高台,走向通往拥有神的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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