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不疼?”裴山问。
“不疼。”
年轻的队长抽了下鼻子,顾不得这是在外面,坐起来抱住了先生。
他的右手还打着石膏,眉毛上也缠着纱布,一碰自然是疼的,裴山不敢用力,只能虚虚搭着。
“之白,我都听说了。”裴山察觉到他的情绪不对,柔声安慰着,“你们顶天立地,都是英雄。”
“英雄?”唐立言的哭腔很重,但声音很小,分不清是在撒娇还是在埋怨,“是,英雄……我们胜了,可是朱元没了,你知道吗?他没了!”
唐立言忍了很久,可是眼泪不听使唤,“他一节课都没听过,哪怕我们队里每个人都戴上什么勋章,他也看不见。”
“之白……”
“你给我的红线也没了。我一回过神,手腕上就空空的,我想回去找,可……那个地方,我没胆量再去第二次……”
“没了就没了,我再给你一个就是了。”裴山觉得五脏六腑被绞成一团,只得伸手碰碰爱人的军装。
“小炮儿也没了,他女儿刚满月,前儿个还跟我们说这回回去要学织毛衣。他老婆特别好看,特别好看,我们笑他鲜花插牛粪,他还哭,说他老婆那么好,不能守寡……”
裴山不知道小炮儿是谁,但也能猜出约莫是他们队里的某个兵。
“还有幺儿,他在雁城就受过伤,我们叫他别上、别上,人不够他还是顶上了。刚开战就被打到旧伤上,这辈子,再也站不起来了!”
裴山之前从没听过唐立言说这些。血腥的、残酷的战场,本是唐立言不愿说的,但这回不知怎么,数年的尘怨一齐涌上来,抹不去,只好逮住一个人好好倾诉。
裴山抱着他,轻声安慰他,像哄一个受惊的婴儿。
“我的兵……都是我的兵!”唐立言哭得厉害,嗓子还是喑哑的,应当是在战场上嘶吼得太厉害,“谁都不怕牺牲,可我现在怕活着,你明白么?我怕极了……”
裴山听得心惊肉跳,公众场合,又不能吻他,只能托起这张满是泪痕的脸,朝窗外指了指,“之白,你瞧,天亮了。”
天亮了,霞光万丈,日头叫云城的每一个角落都变成金色。河流是金光粼粼的,就连枯枝都染上了暖黄。
“之白,你记住。这些是你们给的。”裴山指着窗外,一把拉开帘子,叫整个屋里都跳跃着暖阳。
年轻的军官终于被哄睡着了。
裴山时常来医院看他,没过多久,唐立言的绷带可以拆掉;婉婉那边也来了消息,说是要和阮家公子订婚,问裴山有没有空回雁城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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