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程非常喜欢看史书。
但是他没有钱买官方的正史。
作为一名门可罗雀的小客栈里的店小二,除了每天早起把店里的柜台桌椅,里里外外的用抹布擦拭一遍外,徐程的工作就只剩下眼睁睁地看着客人走进其他的客栈。
然后,日沉西落,皓月当空。他从枯坐了一整天的门槛上站起身,拍拍屁股,撂下门栓示意客人去其他地方投宿,以此结束这一天的营业。
但其实,即使不关店门,他们这客栈也不会有人住的。徐程想。
正一边想着一边漫不经心地用双手推上木门,忽然面前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卡在了还未来得及合上的门缝中,“投宿。”
徐程一时没反应过来,正想埋怨这人没眼力见儿,一旁瞌睡连连的掌柜的忽然一个鲤鱼打挺从柜台上翻身跃下,不由分说地将他推开,把门外的客人迎了进来。
“客人,里边请。”
那一日,破烂客栈自开业以来终于有了第二笔收入。
那客人在这里只住了一晚,准确的说是几个时辰,还未等天亮,夜里辗转难眠的徐程忽然听见外面寂静的街道上传来一阵嗒嗒的马蹄声。那马蹄声有条不紊,响声也极小。若不是徐程恰好睡在靠街的屋子里,又恰好没睡,基本没有可能会听见这街上的动静。
正猜想着这么晚了还在街上溜达的是谁,那马蹄声在门口止住的时候,楼上传来了轻微的衣料的摩擦声。
那人走路竟没有声音的吗?徐程轻微打了个寒颤,露在被子外面的半张脸一缩再缩,直接溜进了被子里,只露出一双小眼睛悄悄地窥探楼梯上的身影。
下了楼梯后,那人径直朝徐程这边走了过来。徐程的脖子又缩了缩。
“啪”一声轻微的脆响,五两银子被那人敲在了徐程枕头边的桌子上。
“这是住宿费,剩下的钱是给你的。”
徐程心想,这是封口费呢。
徐程点了点头,露在被子外面的额头一阵发凉。
“走了,你等会儿起来关好门。”
撂下这么一句,那人便转身走了。徐程留意了一下他的靴子,好像左脚显得大一些。
门在外面被掩上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马蹄声终于渐行渐远。徐程这才松了一口气,差点没憋死他。
摸着黑起身,徐程插上了门栓。很快,天便亮了。
第二天,徐程去楼上打扫房间时,在擦拭桌椅的时候,发现桌子上有一丁点鲜红的蜡油。怕坏了桌椅惹得老板不快,急忙用手擦拭,却很轻松的把那蜡油擦掉了,桌子完好无损。
破烂客栈终于要关门了。
结算了徐程半年以来的工钱,不多不少也攒了十两银子。其中还有二两是那位客人给的封口费。
结算完工钱后,徐程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走进那家名为史渊的书坊。
甫一与柜台后的坊主打了个照面,那坊主便立刻嫌恶地把头扭过去,“走走走,每次都不买赖在这里白看,打扰我做生意。”
徐程摸了摸鼻子,“……我是来买书的。”
后来,徐程找到了一份在酒馆打杂的工作。无论是客源还是待遇,都比在破烂客栈的时候好了不止一星半点。
闲下来的时候,徐程就会自己搬张小板凳,看从史渊那里买回来的官方正版史书。
史书很多,徐程的钱很少。所以,他只买了两本。一本是人物传记里的帝传,一本是将军传。
每当读到一些比较有意思的地方,徐程就会用从西市花两文钱淘来的劣质胭脂做个标记。以便后来闲来无事翻看的时候还能找到。
徐程最先看的是那本将军传。那本将军传系列目前一共有三位将军,西魏的莫轻裘将军,东吴的淮引将军,北唐的沈漫将军。
徐程先看的是他们东吴的淮引将军。
第一页,是简单的生平介绍。
上面的印刷字体冷冰冰地写着:
淮引,无字,淮上人,一品大将军。亡妻武渺,前尚书大人之女。
……
公元62年,同蛮夷一战,惨胜而归。麾下皆亡,独一人而归。
徐程的手指摩挲着纸页,约摸着这战役大概是三年前。那时候……徐程头皮阵阵发麻,淮引将军才十七岁啊。
“小二,上酒!”
徐程猛地回神,把书一股脑地塞进了怀里,“这就来!”
徐程正斟着酒,忽闻得一妇人开口,“你们听说了没?煞阎罗快回来了。”
一男子应和道,“那淮引将军?”
妇人接道,“可不是那个十七岁就打了胜仗一人得胜而归的命硬阎罗吗。”一边说着一边一手往嘴里送花生米,一手去接徐程斟的酒。
“哎呦!干嘛呢!”妇人粗着嗓子一吼怒目而视,袖口浸湿了大半。徐程一边赔礼道歉,一边继续听他们闲聊。
另一名不明就里的客人适时提出了徐程藏在心里的疑问,“哎?不对呀。人家十七岁就能打胜仗是年少有为,是件好事啊。怎么听你这么一说,反倒是件千夫所指的伤风败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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