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抱歉,不该对你发火
甄好好醒得很早,贺行舟被门外的陈荣德提示该起床上早朝时,他一睁开眼睛就看见甄好好不知何时挣脱了他的怀抱,正抱膝坐在床头,因为瘦弱而削尖的下巴搁在膝盖上,漆黑的眼眸直直地看着他,目光澄净,像个好奇的小孩子。
他乌黑的长发就如他本人那样乖顺地垂在身侧,像一汪瀑布,流泻至雪白的床单上,柔软地铺展开来。
贺行舟坐起身,修长的手指穿过长发,轻轻地捧住他的脸庞,而后在他额头上落下一吻:“现在还早,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甄好好面无表情,被贺行舟碰到时也没有一点反应,只垂眸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眼神没有焦距一样的空洞散漫。
“是不是饿了?乖,起来,我们出去用早膳吧。”贺行舟像是习惯了这种相处状态,即使甄好好不给任何回应,他也可以装作一切正常的样子。
他下床,伸手去牵甄好好,甄好好顺从地抬起手来,衣袖滑到臂弯处,小臂上露出来的狰狞伤疤让贺行舟眼神一凛,而后揽住甄好好的腰将他抱下来,在为他穿衣的时候说:“我去问问太医有没有去痕膏之类的东西,这种东西留着不好看。”
甄好好乖顺地张开手臂让贺行舟给自己系好腰带,沉默地听着他的自言自语,神情没有一点变化。
宫人们进来服侍两人洗漱完毕,外面已经摆好了满桌的早膳,贺行舟抱着甄好好出来,刚把人放下准备牵他坐下吃饭,甄好好却突然转身,一瘸一拐地朝门口走去。
“小长安,你这是要去哪儿?”贺行舟一把将他拽回来,甄好好皱着眉头,很是抗拒地想要推开他,一直侧身往外面走。
贺行舟啧了一声,双臂扣住他身体面向自己,怒声吼道:“说话!你是哑巴了吗?!”
身边的宫人们被这一声怒吼吓得纷纷哆嗦着后退,就连陈荣德也垂首低眉,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但甄好好却像是没听见一样,还是不停地挣扎着想往外面跑。
贺行舟眼底的怒火越燃越盛,还好巧月姑姑及时走了进来,她就是去端个米粥而已,怎么就变成这副剑拔弩张的样子了。
“殿下,要不让奴婢来劝劝太子妃吧。”巧月姑姑把米粥递给旁边的宫人,走到两人身边柔声说道。
贺行舟看了看表情空洞的甄好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姑姑你来吧。”
他退后几步,甄好好没有了束缚,很快又向外面走去,巧月姑姑没有硬拉住他,反而是跟着走到了门口,这才抬起手臂拦住了他。
“太子妃娘娘,您是想要去梨树上吗?就像昨天那样。”巧月姑姑顺着甄好好直白的视线看过去,院中的那棵老梨树被初升的太阳照耀着,一树的雪白花朵正尽情地沐浴着温暖的阳光,煞是好看。
甄好好还是没说话,但却站定了,像是在默认巧月姑姑的回答。
巧月姑姑见他这样,不由得微笑着软声劝道:“太子妃乖,我们吃完早膳再去好不好,饿肚子可是很难受的。”
甄好好转头看她,眼眸低垂,唇瓣微微嘟着,就像一个在生气的小孩子。
巧月姑姑牵着他的手往回走:“今天有豆沙包,太子妃娘娘不是最喜欢吃这个了么……”
她让甄好好坐下,而后夹起一个小巧的包子递到他嘴边,甄好好愣了一会儿才乖乖张嘴咬了一口,垂眸慢慢地嚼着,腮帮子微微鼓动,看起来听话又乖巧。
贺行舟坐在旁边看了一会儿,见甄好好吃得很香的样子,他也夹了一个豆沙包尝了尝,结果咬下去的第一口他就后悔了。
啧,太甜了,他果然还是不喜欢这种甜过头的食物。
巧月姑姑喂甄好好之余抽空瞟了贺行舟一眼,看见他吃不进去又不好意思吐出来的窘迫模样,心里忍不住笑出声来。
吃过早膳,贺行舟亲自把甄好好抱上树,将他放在昨天的地方坐好,俯身在他脸上亲了一下,沉声道:“抱歉,早上不应该对小长安发脾气的,我只是太担心你了……小长安,快点变回原来的样子吧。”
贺行舟说完这句话便走了,他现在很忙,皇帝一派跟赵家已经完全撕破了脸皮,赵永年马上就要死了,赵家狗急跳墙,开始不要命到处搞破坏。
虽不都是致命的事情,但苍蝇多了也会烦,贺行舟只想赶紧解决掉他们,以免夜长梦多。
贺行舟离开的声响远去,甄好好抬头望向远方,平静的眼眸中倒映着蓝天白云,千重宫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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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赵永年病卒的消息传遍了城中的每一个角落,紧接着,拦雪关赵诚将军通敌卖国的罪名确立,赵家一时失去了两个顶梁柱,树倒猢狲散,赵氏一派的官员再也闹腾不起来,大多数都被治了罪,大抵秋后就能送他们去见赵永年了。
这时节朝中乱成一锅粥,百姓们看戏看得不亦乐乎,茶楼里的说书人将赵家骂的是狗血淋头,听客们每日都要在里面坐到日落西山才肯走,茶楼老板捧着白花花的银子,嘴巴都险些要笑歪了。
贺行舟忙着处理前朝的纷纷扰扰,没空花太多时间去陪伴甄好好,大多时候都是半夜才回来,抱着他沉沉睡去,然后第二天天没亮就出去了。
甄好好倒是不怎么在乎,无论贺行舟在或不在,他永远都是那副呆呆的样子,好像谁都看不见,谁都不想理,每天就在梨树上从天明坐到天黑,从花开坐到花谢。
梨花落得最厉害那天,甄好好反常地没有去爬树,而是站在树下,仰头看着雪白的花瓣下雨似地纷纷扬扬地飘下来,很快就落了他满头。
巧月姑姑陪在他身旁,也不说话,两人就那么安安静静地待着,到颇有一种岁月静好、与世无争的美好。
所以当院外那阵凄厉的哭声传来时,饶是性子柔和的巧月姑姑也忍不住皱眉头。
一个宫人急急忙忙地跑过来,低声对巧月姑姑道:“是赵良娣院子里的人,不晓得从哪里逃出来的,哭着喊着非要见咱们太子妃,说什么赵良娣腹痛,要请大夫。”
巧月姑姑看了看甄好好,带着宫女走远了一些才道:“太子不是罚赵良娣禁足么?况且要找太医向陈公公请示就行了,来我们这儿做什么?”
宫人面容忐忑,犹豫了一下才道:“好像说是陈公公不同意,太子殿下嘱咐过,不准外人进去探望赵良娣。”
“这……”巧月姑姑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办了,“那宫人有没有说严重到什么程度了?一定要非请太医不可吗?”
宫人道:“说是流了好多血,痛得都快晕过去了。”
“……”巧月姑姑正思考着该不该管,外面那个宫人的哭泣声忽然停了,两人对视一眼,想着应该是来人了。
巧月姑姑转头对还在看花的甄好好说:“太子妃娘娘,您在这儿等会儿,我去处理点事情,马上就回来。”
甄好好没有反应,巧月姑姑示意其他内侍看着点,自己跟着报信的宫人快步走了出去。
外面一片混乱,果真是陈荣德带着人来抓那个宫人了。
那个宫人发髻散乱,身上也沾了许多污迹和灰尘,估计是从哪个狗洞里钻出来,这时正被几个侍卫按住手往后拉,泪眼婆娑地苦苦哀求陈荣德。
“陈总管,求你了,请一个太医来看看我家良娣吧,她出了好多血,快撑不住了。”
“无论她有再多错,但肚子里怀着的终究是太子殿下的孩子,就算是只为了这个孩子,请一个太医来吧,奴婢求您了……”
她哭得凄惨,陈荣德脸上却是没有半分同情的,这世上可怜的人有很多,他在宫中见过的也多,但现在赵家已经倒了,贺行舟也不喜欢赵妙儿,对那个孩子也不是很在意,那他又有理由帮她去请一个太医呢?
他和巧月姑姑都是先皇后宫里出来的人,对于赵家不说是恨之入骨也算是见之厌恶,先前顾忌着太子殿下的计划,他还能对赵妙儿礼貌个一二,可看如今的情况,她赵妙儿又算个什么东西,他不使计弄死她就不错了,救她?想得倒是美!
陈荣德眼中流露出来的狠毒被旁边的巧月姑姑看得一清二楚,两人相处多年,她大抵能猜到他在想些什么。
“真不救?”巧月姑姑上前,看着已经跪在地上不停磕头的宫人,问陈荣德:“如果那孩子没了,你就不怕殿下怪罪于你?”
陈荣德对她笑笑:“姑姑又不是不了解我,那没有把握的事情你觉得我会做么?”
巧月姑姑蹙了蹙眉:“意思是,那孩子殿下不……”
“见过太子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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