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唐初站在后面听着，约摸了解了一个大概。他朝风江看去，一副饶有兴味的样子，且看他要如何论断这场看似十足简单的案子。
风江在心里面将案件进行了一场模拟，觉得事有蹊跷。如果真是小伙子偷走了老汉的牛，他为什么不把牛牵到集市上面卖掉，而是要放在自家的牛棚里面，等着老汉发现。可如果牛不是小伙子偷的，那他的牛棚里面又为什么会突然多出一头牛来？
正着，反着，无论怎么去想，这件事情似乎都解释不通。
风江向小伙子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家牛棚里面多出了一头牛？”
小伙子回答道：“今天早上起来，我去牛棚里面放饲料，一查数，发现多了一头，正纳闷呢，他就气冲冲地过来了，说我偷了他的牛，要从我的牛棚里面带走一头。”
风江拧眉，诧异道：“既然你的牛棚里面多出一头牛，你为什么不肯把多出这头给他呢？”
小伙子无奈道：“本来倒也不是不行，但他一直说我偷了东西，说我人品不行，我一想这不成啊，我要是把牛给了他，不就等于坐实了自己的罪名吗。所以我没给他，跟着他来了衙门。”
需要小伙子解答的问题，风江都问得差不多了，他又将视线投向老汉，转而问他：“你的牛是昨天夜里丢的吗？”
“对啊，昨天晚上我去查数的时候，还是不多不少，今天起来一看，少了一头。”
风江追问：“你丢了牛，当时为什么会想到去他家里找？”
“平时这个人吧，就不怎么讲究，总是弄得房前屋后乱七八糟，影响别人走道，村里的人对他意见都挺大的，总觉得他手脚也不干净，不像好人。所以当时我发现自己的牛丢了，第一个找的就是他。一到他家牛棚，查他多了一头，我就知道，铁定是他偷了。他还不肯承认，那我只能带他上公堂了。”老汉说的看似有理有据，但其实只是主观猜测，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偷走他的牛，但他第一个怀疑的人就是小伙子，因为素来对他有所偏见。
风江听着老汉的话，若有所思，继续问他：“除了不太讲究，他还有什么其他的毛病吗？”
老汉想了想说：“他还老往河里丢东西。”
“河？”
“我们村里有条河，是我们吃水用的，他可倒好，仗着自己家里在上游，随便折腾，又是洗衣服，又是洗脚，有时候还往里面丢东西，我们都受够他了。”
风江向小伙子询问对证：“可有此事？”
小伙子十分惭愧地低下头去：“有。”
风江略一思索，招招手叫师爷过来，附在他的耳朵边上说了几句话，师爷了然一笑，站起身来对大家说：“今儿个暂时休堂，大人还有其他人证要问，明日午时再审。”
师爷说完，站在栅栏外面的人群逐渐散去，只剩下一个带着面具的唐初，还在那里徘徊不去。
风江抬头扫了唐初一眼，觉得对方的身形略显熟悉，拧起眉头，刚想开口叫人，就见对方赶紧转过身去，一熘烟儿跑没影了。
风江本来还不敢十分确定，现在看到他逃跑的姿势，一准儿唐初，没跑了。
这个家伙，说了让他老实呆着，他倒好，跑这么大老远出来乱逛，不怕他的克人属性突然发作吗？
唐初自风江的公堂离开，随便找了一个岔路藏身，背靠在小巷的石头墙上，拍着自己的胸脯，惊魂未定。刚才他戴着面具，没看见周围的人散场，自己还傻乎乎的站着，直到后来跟风江对上了眼，他才脚底抹油，跑得飞块。
他在心里默念，没有看见，没有看见，没有看见，认不出来，认不出来，认不出来。一回头，就见风江迎面冲他走来，脸黑得像是包公。
唐初狠狠吸了一口凉气，转身就跑，风江冲他大喝一声：“敢跑一步我就把扫地出门！”
隔着半条街，风江的声音稳稳落在唐初的耳朵里，给他来了一个急刹。唐初一咬牙根，勐地一下停在原地，认命似的转过身来，但仍带着他的傩戏面具不肯摘下。
风江逐渐接近唐初，带着大杀四方的戾气，到了唐初面前，先是一把抓住他的面具，嗖地一声将其取下。面具下面，果然藏着唐初那张讨嫌的脸。
风江就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能让唐初安安静静呆着的机制，还没有发明出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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