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张子强的辩护律师,童建华在采访中对我说,他也很想了解张子强的内心世界,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以利于对他的辩护,尽最大努力维护委托人的利益。
有一次在接见中,童建华曾问张子强:“你一会儿绑架这个,一会儿绑架那个,不觉得自己是在犯罪吗?”
没想到,张子强非常痛快地回答了这个问题,不过是以他黑社会的逻辑,做了一番很让人费解的表白。
他说:“我从来不去伤害别人,比如叶继欢这个人一向很暴力,见过他真面孔的人,他都不放过。自从跟了我以后,我就告诉他,弄钱要用脑,不能总用暴力,最好不杀一个人,不开一枪,就把事情搞掂了。后来叶继欢听了我的话,再也没有伤害别人。他那次被抓也是因为他没有向警察开枪,结果被香港警察新丁开枪打伤,我心里很不舒服。”做完这一通自我表白后,张子强往椅子背上一靠,很自豪地说:“我是坏人中的好人。”
听完这一段话,我抬头看着童建华问:“你信他这一番话吗?”
童建华不知可否地笑了笑,想了一下,然后摇摇头。
这段话,不了解事情缘由的人,很容易被张子强的自我标榜所迷惑。我通过对张子强的了解,觉得张子强这段话有很多漏洞。其一,从他的话中,仿佛叶继欢归顺了他,而且很听他的话。其实,叶继欢从来也没有承认过张子强是老大,如果承认他是老大,第一次绑架李嘉诚的儿子,张子强提出他要赎金的50%,叶继欢就坚决不同意,最后张子强不得不将赎金降到35%,这差不多降了四分之一。另外,叶继欢为了表示他是老大,在第一次偷渡去香港时,硬要有合法进入香港证件的张子强,和他们一起从珠海偷渡,这就有点明确表示他是老大的意思,张子强尽管极不情愿,也不得不听从,后来因天气原因,偷渡失败;其二,张子强虽然不把暴力作为首选犯罪手段,但只要需要,他会毫不犹豫地使用,例如,绑架了人质后都用大铁链锁住手脚,甚至把人质装在木箱里,这不是暴力是什么?在实施绑架中不但带了枪支,甚至还带了大铁锤,如果人质反抗,我想他们一定会开枪的;其三,他不提倡用暴力,买800多公斤炸药干什么?这表明,到了需要的时候,他一定会用暴力,而且比叶继欢要暴力得多。因为,张子强所善长干的抢劫、绑架犯罪,本身就属于暴力犯罪。
但张子强和叶继欢的区别,就在于他确实是一个提倡用脑的罪犯,他的目标是为了钱,在拿到钱的前提下,确实是尽量不使用暴力。而叶继欢每次在犯罪行动中,都胡乱开枪以壮胆。
张子强在犯罪前经过周密计划,而且他设计的行动方案不得不说简单易行,简单的方案容易出错的地方就少,所以,每次行动都成功了。张子强策划和实施了两桩世界上最大的绑架案,顺利地得到巨额赎金,如果他后来不搞那800多公斤炸药的事,又不从香港到内地来,再加上他揣摩透了富人的心理,不会报案。那么香港警方还真的对他没办法,恐怕至今张子强还能逍遥法外。
而叶继欢的犯罪行径就“技术含量”不高了,他每次打劫金店都是惊险万分,用陈智浩的话说,是拿着命在搏钱,可搏得又不多,只得不停地犯罪,那么危险系数就高,最后倒在警察的枪下,也是必然了。
从这一点上看,张子强和叶继欢确实有着很大的区别,可以说,一个不提倡暴力,一个离不开暴力。人们说,相由心生,这两个人都没有读什么书,可两个人站在一起,仅从面相上看,区别就不小。张子强显得白皙文雅,叶继欢面黄粗暴。
童建华还问了一个我一直想了解的问题。
童建华问张子强:“你为什么不往国外跑,而往内地跑呢?”
张子强说:“东南亚这些国家这么小,去了也藏不住,我在内地没有犯事,又会有朋友帮助我。内地政府不应该抓我。”
这是张子强一个最大的误区,这个误区送了他的命。他以为他了解法律,可他只是了解香港的法律,他一点都不了解内地的法律。他一直以为,他不像叶继欢那样在粤港两地都带着一帮人犯案,他作案的目标都在香港,所以,内地公安不会抓他。他错了,错得离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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