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上的话题是不是有点扯远了。可我是一个作家,作家最关心人物的命运,大盗也是一个人,大盗的命运也可以不这样走,他有妻子,还有两个年幼的儿子,父母亲也都是普通劳动者,而且都健在,他为什么要一头走到黑?也害了一批人跟着他一起走到黑。
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我觉得本来启德机场两桩抢劫案发生后,他被绳之以法,一是作为对危害社会的惩罚,一是他如果从此收手,就不会有后来的惊天大案。那他侥幸已经脱罪,而且启德机场所抢的劳力士手表和美元现金巨款,也没有被警察收缴,他本来可以回归家庭,从此收手不再干了,那么,他就会有一个其乐融融的家庭生活,过上虽不一定非常富裕,但一定不会贫穷的生活。
可他没有这样做,反而变本加厉,把案子做得越来越大,最后惊动了整个香港上层社会,惊动了持首,后来又丧心病狂地往香港偷运800多公斤炸药,这就惊动了中央了。他不死,谁死?
可是张子强不怕死吗?从张子强后来在省看守所的表现来看,他很怕死,可他又为什么敢这样做呢?
我把张子强一系列行为进行归纳分析后,得出一个结论:就是自从启德机场抢劫案脱罪后,香港法官的无罪判决,使他坚信犯再大的罪,也是可以脱罪的。没有什么法律公平正义之说,法律就是一个游戏规则,就和他懂的赌场里的游戏规则一样,是被懂这个规则的人玩的,懂得了就有许多空子可钻,像他这样连同伙都抓了,人证物证都在,也可以被判无罪释放,玩的就是这个游戏规则的漏洞。这使张子强坚信,只要有钱,请得起懂得钻法律漏洞的人,就可以脱罪。所以,他后来变得丧心病狂,可以说胆大妄为。
在内地被抓后,最初的顽抗,也是建立在可以回香港受审,这样,他仍然可以脱罪。而且,比启德机场案脱罪更容易,因为李嘉诚郭炳湘都没报案。所以,他敢负隅顽抗。
当然,作家的思维方式不是法律的,作家只能从人的角度出发,我觉得,那位香港法官判了张子强的无罪,实际上是最终害了张子强,当然也间接害了例如李嘉诚郭炳湘等一系列的人。甚至,包括张子强犯罪集团里的成员。在最后内地法律判决下来以后,不少张子强的同伙,都认为张子强害了他们。陈智浩在走向刑场生命的最后一刻,还对张子强说了一句:“张子强,你可把我害苦了!”有没有道理自当别论,但,张子强的同伙确实是这样认为的。而香港的**官好像是终身的,那位当年判张子强无罪释放的**官,至今好像还在法官的位置上。
这是一个作家的思维方式,也许这一点在西方的法律制度下是可笑的,可笑就在于思维方式的不同。目前,林林等与张子强的较量,从某种意义上也许正是不同思维方式的较量。张子强以香港这种法律制度和他利用这种法律制度成功脱罪的经验,来对付林林等对他的审讯;而林林要使他明白,你在中国大陆,对你适用的是中国的法律。最后的较量,就是彻底攻破张子强的心理防线。林林采取的是不温不火的,但温度并不低的策略。
此时,林林看着张子强闭着眼睛,就和王立新交换了一个眼色,示意也不出声。林林掏出一支烟在桌上轻轻地跺着,一下一下的,虽然声音很小,但在没有人说话的房子里,也能听到。王立新手上拿着记录的笔,一下一下地转着,都不说话,所以,审讯室里很静,表面的安静。
故意闭着眼睛的张子强,半天听不到林林他们说话,不由自主地睁开了眼睛想看看究竟,却看见林林把跺实了的香烟,慢悠悠地点燃,然后呼出吸进。王立新却将手中的笔一下一下转圈,仿佛玩得也很开心。两人见张子强睁开了眼睛,都面带笑容,望着他,那意思分明是:张子强,你还有什么招。
这时的张子强,为了掩饰内心的焦虑,突然一下站了起来,说:“太热了,太热了。”
这个审讯室有一个分体式空调,开关就在张子强身后的墙上,现在空调正开着,张子强突然站起来,还没有等林林他们反应过来,竟然就跑到身后的墙边,要把空调开大。
王立新为了杀杀张子强的锐气,厉声地制止了他:“张子强,你坐下,你别忘了这是什么地方,你要再乱动,就把你铐起来。”
我从审讯录相上看到,已经跑到墙边的张子强伸向空调开关的手僵了一下,然后垂了下来,不得不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了下来,嘴巴上仍然不服输地嘟囔着:“什么地方,看守所,我怎么不知道,大不了就是一个枪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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