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他也会有这么卑微的一天
猛然听到这句话，顾知礼怔了一下，关于当年上官夫人的事，徐太医一直不愿意提。
没想到这个时候，他居然说了出来，和他娘有关的部分真相。
“所以你们就准备把她活活烧死？”
顾知礼从床边走过来，抓着老太医的衣领子，手臂的力量已大不如从前，额头上的青筋根根分明。
他头一次听到徐太医亲口承认，当年是知道他母亲还活着的。
“先祖皇帝的意思，是让我跟着，在火葬之前给夫人一个痛快。陛下也是太爱那位娘娘了，才一时昏了头。”
“本来对于上官家，和顾家，陛下都不会轻易动的。更何况夫人还是顾老将军独女，动了她，只怕落得天下人口实。”
“可当年庄仁皇后甄瑶怀了头胎，没多久就小产了，宫里有流言说都是因为上官夫人的命格运势克了中宫。”
“当年甄娘娘和上官夫人关系要好，听不得这种话，罚了那些乱嚼舌根的宫人。可话，却是在陛下心中留下了影儿，看了前国师上官守的卜辞，才种下了根儿。”
“娘娘是个很好的人，当年的事情她不知道啊，陛下下了严旨不让人告诉她。上官夫人走后，娘娘还顶着还没完全恢复得身子，熬夜制作经幡为她祈福，哭晕过去好几次……”
徐太医经历了四代皇帝，这些陈年往事没人比他知道得更清楚了。
要不是景神宗景胤对上官和顾氏两家做的事太过分，让一众老臣寒了心，也不至于让当时的王爷景阳夺了位。
“徐正经，那时候你没办法，如今几十年过去了，你定是有了别的法子。 不然，你也不会说这么多废话吧？”
顾知礼渐渐松开手中的老头，很多无法言明的东西都在徐太医的话语中化解。
他曾经恨过他父亲上官守，可后来上官泠月告诉他，父亲想过留母亲一命的，是他自己失手杀了人。
这件事让他几乎崩溃，直到现在还走不出来，郁结在心。每每梦到母亲，都看到自己拿着刀，浑身是血。
在听到徐太医的话后，困扰他的那些心结突然就解开了。
更重要的是，他对于皇室的恨，也因着对方关于朝歌亲生母亲的描述而散去了大半。
自古红颜多薄命，他仅通过那些只言片语，就能感受到当年庄仁皇后的各种无奈与悲壮，也牵扯出了朝歌坎坷凄惨的一生。
所有不能原谅的仇恨，看起来，都似乎有了可以原谅的理由。无论是对别人，还是对自己。
“那件事老夫的确心存愧疚，多年来也对活死人多有钻研。只不过，老夫想问一句，这人若是救回来了，将军可还是要和之前一样折磨他？”
徐太医没有十足的把握，也不敢把话说得太满，只能先这样问一问顾知礼。
他见多了顾知礼喜怒无常的性子，见朝歌被折磨成这个样子，心中也颇为不忍。
要是顾知礼把人弄醒了，又和之前一样，各种酷刑加身，对他们两个人来说都是无尽的折磨。
“我就知道，你有法子对不对？本将军命令你，不，本将军求你！一定要让他醒过来，我可以什么都给你！或者说，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顾知礼神色再度激动，紧张地看着徐太医，露出了从未有过的卑微眼神。
他放下姿态，给徐太医行了一个军中最重的礼节，祈求着对方能给他一点希望。
只要能让人醒过来，会哭，会笑，会动，哪怕让他把心挖出来都行。
“这……这法子不一定能成，而且过程十分痛苦，天底下只有将军您能配合老夫。或者，让国师大人来也行——”
徐太医下了很大的决心才把这件事告诉顾知礼，原本他是准备带到棺材里的。
那法子太过残忍血腥，而且不一定能够成功，他也不准备写下来让后人知道。
这些天看了顾知礼这般疯魔的样子，他还是有几分感动的。
他年轻的时候，远没有顾知礼这样敢爱敢恨的劲头，做什么都中规中矩，恪守礼制。说不遗憾，那是不可能的。
恍惚中，他也会想，倘若重来一次，他会不会有不一样的人生呢？
“不需要上官泠月，我可以来！只是，有几成的把握？”
顾知礼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他没工夫太过计较徐太医那句提到上官泠月的话，只在意事情能不能成。
“醒来的不到一成，可将军失去性命的几率却是五成。”
徐太医知道顾知礼这样的回答，就是对他前面的话的最好回复了。
他也能看出顾知礼的小心和在意，事事亲力亲为，从未有过地细致。
“无妨，若是我不成了，死之前我会带着人去求上官泠月。你只管告诉我，需要我怎么配合？”
顾知礼抓住眼前的这丝希望的曙光，根本不在意自己会不会丢了性命，只在意那人能不能醒过来。
他意识到自己以前仿佛有很多事都做错了，好像通过这件事，就能够弥补回来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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