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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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色没几天就凋零了,柳丝褪尽新绿,转眼就是仲春了。
这日外头天气好,皇上歇晌,有些病弱的样子卧在塌上,旁边临海进了一碗汤来,搁在皇上手边,“太后吩咐过来的,皇上好歹进些。”
皇上就瞅着汤,忽叹了声,“本来想着陪太后好好赏一回春色,不想国事繁杂,又把这一年错过去了。”
“皇上,春色年年有,太后身体又康健,且多得是的机会呢。再说皇上日理万机,天天儿焚膏继晷地忙,太后哪能不体谅?不会怪皇上这些的。”
“虽如此说,朕心到底觉得有些遗憾。”说着叹了声,“你坐下歇歇吧,这把子年纪了,一天里还要四五个时辰伺候朕,差不多的事情交给那些小太监去做得了。”
于是临海就在皇上塌边的一个低矮的绣墩上坐下了,笑道,“奴才这把身子骨儿还行,还能伺候皇上几年,等那些小的学会服侍了,奴才才能放心告老啊。”
皇上点头,“难为你这份心。对了,刚十一公主来求朕的事儿你怎么看?”
临海笑笑,“皇上,依奴才说,放了大皇子吧。一来这些年了大皇子也再未生过事,想是知道自己的错处了;二来大皇子的两个儿子也都赦了出来在外头读书了,也没起什么风波,聪明可人招人疼,见过他们的人无不交口称赞,这也算是添了皇室的荣耀啊;三来这十一公主要与雷将军大婚了,十一公主与大皇子是一奶同胞,也是雷将军的正经大舅哥儿,如今趁着这喜事赦了大皇子,也也算是给雷将军一个大面子了,别人看着也是皇上的隆恩啊。”
皇上慢慢喝着汤,“怎么跟太后说?”
“皇上,多少年了,如今时移事易,眼前儿早不是当初的情形了。皇上只管跟太后直说,太后定能体会皇上一番苦心的。”
皇上低头不语,临海就只候着。
忽然皇上就转了话题,“老九要带着那个允公子往北去,这,好吗?”
临海一副风平浪静的样子,略想了下,“既然皇上问,那就恕奴才直言了。”
“你只管说,不过闲时聊聊天而已,什么恕不恕的。”
“是。这事儿奴才认为不大妥当。”
“噢?说说看。”
临海点点头,“这事儿若没人知道便罢了,可如今早满宫里无人不知不晓,就不大妥。这事于王爷声誉有损还在其次,可出兵打仗是大事,奴才不怕别的,只怕这个允公子会消磨了王爷的意志,更怕他会惩着半瓶子醋左右王爷的想法判断,战场上的事瞬息万变,容不得王爷犯半时半刻的糊涂啊。”
临海一句说到皇上的心里,他放下手里的碗汤碗,然后定定地看着临海。而临海也看着皇上。
“老九的性子你也知道,若是不让他带着去,他哪里能听得进去?回头再影响他出征的情绪,反倒不好。”
“皇上,这对北出兵作战乃是关乎家国命运的大事,既是预料到了,便不能不防患于未然。九王爷的性子尽人皆知,既然说不动他,还有那个允公子啊,想个法子让他不要跟了去不就得了。”
皇上点头,“这倒是个法子,只是那允公子咱们能说得动吗?”
临海就又道,“上回王爷带允公子来面圣,奴才见过他一回,倒觉得他不错;这些日子他在宫里受训,传出来的也都是些好话,奴才也特意留心听了听。他原本就是宫里的小太监,当了十年的差才出去了,懂规矩有见识自然不必说,而且为人成熟老练,遇事冷静沉着,言谈举止总有着一股子柔而不犯的劲儿,实属不易。这样的人跟他直说即可,陈明关系利害,他会明白配合的。”
皇上沉默了半晌,“若跳过老九找他,老九知道了会不会怪咱们?”
“皇上,这是常理,王爷就算知道了也一定能体悟皇上的一番苦心的。”
于是皇上再次沉默下来,“那谁去跟允公子说呢?总不能由朕亲自跟他说吧,别人,怕是都不敢揽这个差。”
临海就站了起来,“若皇上信得过,就由老奴去跟允公子说吧。”
皇上看着临海,点点头,“这件事最好是只有朕知你知他知。只是你身份特殊,走到哪里都会有眼睛盯着你,你如何避开众人的眼睛?他也一样,只要在宫里就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他,行动必有人知道。”
临海就歪着头想了想,“皇上,这倒不难,奴才倒有个妥当的主意。”
于是临海就把以前允儿照顾城外一帮子老太监的事儿说了,“奴才带两个可靠的小太监出城,带些东西径往那里去,只说去看看旧友。一会儿奴才暗里叫个妥当人告诉那允公子,只在老太监那里等着奴才就是了,且有得是避人说话的机会呢。”
听临海说完皇上蹙着眉头叹了声,“难为他竟还有这份心,真是不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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