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昏黄黯淡的铜镜前,红烛摇曳,滚烫的蜡油像血泪似的垂下,在漆金雕花的烛台上冷却凝固。
我执着犀木桃梳替阿妙梳头,她青丝万千,漆黑如墨。我的手隐入她的发间,指上长长的护甲幽幽反光。
一梳梳到尾,我问她:「阿妙,你觉得皇上怎么样?」
小丫头不解道:「堂姐,你怎么突然问我这个?」
我神色如常:「若有人想让你嫁给他,你愿意吗?」
她气鼓鼓地反问:「他现在不是你的夫君吗?况且他第一次当我姐夫的时候,我才七岁,四处捣蛋,有次故意把鼻涕泡揩在他的袖子上,他怎么可能看得上我?」
我忍不住笑起来:「我记得那天你被大伯打了,哭得整个府的人都出来劝架。」
她仿佛也回忆起那幕:「是啊,我被我爹打的时候,唯独堂姐你不闻不问,笑得最开心。像你这种幸灾乐祸,狼心狗肺的人,难怪以前只有五皇子喜欢你,天天来找你玩。」
我突然沉默下来,小丫头偷偷看我一眼,惴惴地认错:「堂姐,你别生气,我不该说你坏话。但我姐姐病死没多久,你就嫁给了他,我那时真替阿妁生你的气。」
我温柔地帮她挽起发髻,苦笑:「你没说错,是堂姐不好。我确是狼心狗肺,不算什么好人。」
小丫头伤心地叹气:「其实我知道堂姐你不是故意的。不过,阿妁要是一直活着就好了。」
是啊,若是阿妁没有死,崔家的局势绝不会像如今这般的模样。
我把崔妙送出了宫,自己犯下的过错应该由我一人补救才对。
正所谓,山不向我走来,我便向山走去。
我开始风雨无阻地到乾坤宫对皇帝嘘寒问暖,关怀备至。今天煲个参汤,明天送个香囊,一日不曾落下。
皇帝先是对我的奉迎视若不见,渐渐地,他那张冷冰冰的面孔终于被我的坚持不懈(厚颜无耻)所震动,愿意和我正常地说说话了。
一有了成效,我更是变本加厉。
他本欲静心批阅奏章,我捏起甜糯的声音向他撒娇,缠着他去看望儿。他不发一言,顾自做事,我便蹬鼻子上脸,威胁他要吵到他答应为止。
折腾到最后,却还是我落至下风,累得在他身边睡着了。等我醒来,大约已过了半个时辰,身上压着一袭厚厚的鸦青色团云波斯绒毯,他仍旧端坐在龙案前,执笔写着什么。
我这才明白当皇帝是如此地辛苦!不像那些后妃,闲着无事,就整日磕磕瓜子唠唠酸话。
我不忍再打扰他,轻手轻脚地想要离开,他却迅速察觉到我的动作,淡淡问道:「醒了?」
我腆着脸笑:「皇上,臣妾先回宫了,明日再来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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