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3 章
“云笙, ”君羲走过去，对着那抹身影喊了一声。
他看到云笙站了起来，直直地望向他。
天色黑压压的一片, 让人很难看清四周的景象。
站在黑暗里的云笙，肤色白得透明, 身姿笔挺纤细, 离远了瞧着竟然像是沙滩上长出了一株水仙的花蔓，正在月光下面盈盈地晃动。
比海面折射出来的粼粼波光还要美得动人心魄。
“老天爷可真是偏心, ”君羲不由感慨道。
“云笙，我过去找你。”
他们中间隔着一大片细软绵延的沙滩, 需要长途跋涉才能跨过去，所以君羲走得很慢很吃力。
“你大半夜的跑到这看海来了么？”君羲忍不住出声调侃, 心里想道, 不愧是云大小姐, 日子过的真有情调。
“我跟你一起……”
话还没说完, 云笙扭头就跑了。
君羲：“……”
他看到云笙动作灵活得像一只大猫, 跑起来速度飞快。
君羲在后面连喘带喊地追, 云笙却一点停下来的意思都没有。
“啪——！
君羲跑得太急, 天又太黑，一个不注意, 踩在了软沙中埋着的一块硬石上, 整个人瞬间失去平衡，正面朝下地直接砸进了沙子里, 疼得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他脸上被沙子划得全是小口子，伤口虽然不严重但是整张脸都被沙子和血糊得乱七八糟，只是微微动动嘴角都会疼得忍不住一个激灵。
他刚打算爬起来再跑，视野里, 前面那个原本一直向前飞奔的身影却停了下来，踌躇地往他的方向迈了几步。
很小很小的几步，如果不是君羲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过云笙身上的话，绝对不可能会注意到这么小的动作。
君羲忍不住笑了。
他想，如果把大象关到冰箱里一共需要三步，那么抓回一只逃跑的小老虎一共需要几步呢？
“完了，脚扭到了，”君羲痛呼了一声，抱起了腿，把身子蜷缩成一团，装出一副很痛苦的样子。
果不其然，远处那只小老虎慢慢地又往前凑近了几步。
“脚踝怎么会肿这么高，不会是骨头断了吧？”
小老虎一听这话有点着急，靠得更近，伸着头，不住地往君羲紧紧蜷住的脚上瞧。
“云笙，真的好疼啊，你快来帮我看看，我脚好像断了。”
小老虎闻言再忍不住，狠狠跺了一下脚，吧嗒吧嗒地跑回来，蹲下身子垂着头，认真地去看君羲的脚。
“哪儿肿了，快给我看看。”
说完伸手就要把君羲的腿给拽出来。
“哪也没肿，逗你呢。”
见小孩上了勾，君羲立刻一个翻身把云笙扑到在沙滩上，死死压着他的两条胳膊，笑道：“总算抓住你了。”
“看你这回还怎么跑？”
他们脸对着脸，胸贴着胸，胳膊环着彼此的胳膊，连呼吸都好像纠缠在了一起。
剧烈的心跳声贴得那么近，近得就好像回响在耳边一样，让君羲忍不住脸颊变得发烫。
他看到小孩一脸惊讶地看着他，等到反应过来自己受了骗之后，立刻变得怒气冲冲，整个人像是被|侵|犯|的河豚，从脸到身子全都鼓成气蓬蓬的一个。
可爱得让他忍不住想低下头亲一亲。
“你骗我！
他看到云笙被气得大叫，脸蛋通红，两只手左右乱摆，像极了正抬着毛绒绒爪子发威逞凶的小老虎。
“这不叫骗吧？谁让你见了我就跑，我不这样你也不能过来呀。”
“那你也不应该骗我！”
“好好好，是我错了，那你告诉我你刚才跑什么呢？”
“我跑什么要你管！”
君羲看到云笙在说完最后一句话之后，眼睛突然变得红红的，嘴也瘪了起来，完全是一副随时都要哭的样子。
“怎，怎么了？”君羲见状慌了，连忙从云笙|身|上|翻身下来。
“是不是我太沉压疼你了？”
谁曾想，君羲刚直起身子，小孩就一个猛子从沙滩上跳起来，然后一脑袋扎进了海里。
“扑通——！”
在海面上留下了一个不断扩大的涟漪。
君羲：“……”
他站在海岸上喊了半天，海面却平静得好像一面镜子。
云笙自跳下去之后就再没浮上来过，甚至连呼吸时候的气泡都没冒出来一个。
等了好久都没见云笙上来，君羲心里有点慌了。他脱了鞋子和衣服后往海里走，一边走一边喊。
“云笙——云笙——”
“云笙你在哪？”
天上挂着的月亮像是被定住了一样，云也停止了飘动。黑魆魆的夜里，只剩下男人的呼喊和海浪翻滚的声音，在空旷的夜晚里不断地回荡，
云笙沉在海水深处，睁大了眼睛去看。
他看见君羲焦急地四处寻找他，看见君羲因为闭不住气而不得不上潜后再下水，反复来回地折腾个不停，看着君羲终于发现了他的踪迹然后向着他所在的方向游过来，看着君羲望向他的时候，焦急而又担忧的眼睛……
看着——
很多年前在这片海域里发生过的，只剩下他一个人还记得的事情。
……
漆黑的夜，月亮深深地沉在乌云里，只能看见顶尖露出的一小点惨白。岸上时不时传来几声狗吠，还有大白鹅聒噪的尖嗓。
是七彩海附近的一个小渔村。
一艘渔船，孤零零地飘在海面上，被一个十三四岁年纪的少年驶着，缓缓地向着大海深处划去。
“云笙。”
云笙听到男人喊他，可是他不想回应，所以划着船继续走。
“云笙，你要去昆仑山？”
男人的语气很平淡，可云笙还是一下子就明白了，男人在生气。
“云笙，我在跟你说话。”
一只手扯住云笙的手臂，制止了他划船的动作，并把他手里握着的船桨打了下去。
云笙还是不说话。
他弯下腰把船桨捡起来，继续向前划船。
传说中，七彩海的对岸就是昆仑仙山。只要他能划过去，能攀上那座山，他就可以杀了他想杀的人。
男人的声音柔和，语气却强硬而不容置喙：“我说过，昆仑山不是你该去的地方，现在就跟我回去。”
“我不去昆仑山…”
云笙的声音很轻，轻得连他自己都快要听不清：“那你告诉我，我应该去哪？”
他停下了动作，身子绷得笔直：“他们杀了人，所以我就去杀了他们。”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有什么不对？”
云笙转过身望向男人。
男人的长发被海风吹得在额前凌乱成一团，下半面脸陷在阴影里，盖住了那双不笑自弯的唇。
只露出了一双眼睛。
一双忧郁悲伤，比深海更加幽黑深邃的眼睛。
“云笙，他们已经付出了代价。”
“那又怎么样？”云笙的声音冷淡而不留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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