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
君羲久违地睡了一个很舒服的觉。
可能是因为睡前泡了个热水澡的缘故, 舒服到让他觉得有点不真实。
“云笙？”
伸手在身上划了划，君羲发现每天都压得他喘不上来气的脑袋今天竟然意外不见了。
他猛地清醒过来，坐起身子扫了一圈, 却发现屋子里根本就没有半点云笙的影子。
连外衫和鞋袜都来不及穿，君羲起身就要出门找人, 可鼻尖却撞在突然出现的下颌上, 疼得君羲眼泪汪汪，一个屁墩坐在了地上。
“你急着投胎呢？”
“……不是。”
揉了揉被撞得发红的下巴, 云笙走过去把人扯起来，语气不善：“又要跑？”
“……不是。”
“那你这一大早是干什么呢？”
他眨了眨眼睛, 瞧了瞧君羲乱糟糟的头发和衣服，疑惑地问道：“你想出来找我？”
君羲：“……”
明明说的是事实, 可为什么被云笙这么赤|裸|裸|地问出来就觉得好羞耻？
见君羲默认了自己的问话, 云笙的耳尖轰地一下子炸得通红。
他好像被调戏了似的狠狠瞪了君羲一眼, 然后动手帮他穿好了衣服鞋袜：“你是打算光着脚跑出去怎么的？”
“别人家的相公伺候媳妇都没我伺候你费劲！”
被云笙摆弄得差点半身瘫痪的君羲表示：这两件事到底有什么关联？
云笙：“走吧”
君羲：“好”
他们出院门的时候, 农居里的几口人依然没有任何动静。
君羲本想去道个别, 可抬头望了望还没大亮的天, 想着这么早还是别打扰人家清梦了, 于是就跟着云笙直接走了。
他们出村的路上，又路过了那间庙宇。
在庙的最前方摆放的大悲菩萨像倒在地上, 裂成了数不清的碎块。后面的那些金灿灿的塑像, 也都各有损伤。
大悲菩萨断掉的头颅突然在地上向前滚了滚，石刻的眼里流出一滴眼泪, 在脏污不堪的脸上冲刷出一道长长的泪痕。
那双因为年岁久远而模糊得不成样子的眼睛，直勾勾地把君羲给望着，连声说道：“死了，死了啊……”
君羲被惊得愣在原地, 正好与大悲菩萨四目相对。他想开口喊云笙过来，可却发现他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
透过那双眼睛，君羲看到了所有的一切。
他看到这座宏伟气派的庙宇在经过风吹雨淋之后，变得破败不堪，原本色泽鲜艳的大悲菩萨雕像被雨水浸泡出一层厚厚的绿苔，案前用来装供奉的香火盘子里也落满了厚厚的灰尘。
可是却没有一个人过来将庙宇修葺翻新。
附近好几个村子的村民们，扛着各村原本供奉起来的神像聚集在一起，然后将这些石像一口气全都扔到了这间被遗弃的破庙里。
“烧么？”
“唉，毕竟以前还是有些用处的，烧就不必了吧。”
“你说的对，万一好事不灵坏事灵可怎么办。”
所有的神像都七零八落地倒在一起，像极了荒山上一截截毫无生机的枯木。
弥勒佛像里藏着的地仙说：“凡人再也不会相信我们了。”
十八罗汉里藏着的地仙说：“以后应该再也吃不到香火供奉了，你们打算怎么办？”
地藏菩萨像里藏着的地仙说：“走呗，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随便混去哪片山头不是混呢。”
东华女帝像里藏着的地仙说：“你们说得有理，我也不打算再待在这里了。”
“象蛇，你跟不跟我们一起走？”
绿苔遍布的大悲菩萨像微微晃动：“我是救苦救难的大悲观音，我要留在这里保护我的信徒。”
“象蛇，你是不是脑子被雨淋得进水了？”
“我们不过就是刚修出仙统的最底层的地仙，你还真把自己当观音居士了？”
大悲菩萨像使劲晃动，晃得身上的烤漆颜料一层一层地往下掉。它将其他神像里的地仙都给一口气撵了出去，说道：“这是专门供奉我的庙，你们要走就赶快走。”
“我要留在这，我是不会走的。”
赶走那些地仙后，大悲菩萨的脸上重新恢复了慈悲而和善的笑容。
它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耐心地等待着信徒的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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