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
“什么刀？”掌柜的问。
君羲：“一把叫鬼泣的刀。”
“客官, 是你平时带着的那把刀么？”阿英将高大的身子蹲下去，两只长长的胳膊拖在地上，指尖轻轻搭上了君羲的鞋面。
她的声音瓮瓮的, 像是撒娇的小姑娘，可那庞大的身体和浑身又脏又长的黑毛却让她看起来和人类扯不上半点关系。
一股腐烂的臭味从阿英的身上不断地传出来, 并顺着君羲的鼻子直往他的脑仁里钻。
他忍得有些难受, 可是又怕自己露出嫌弃的表情惹小姑娘难过，便干脆把鼻子闭气改成用嘴呼吸。
挠挠头, 阿柴抢着道：“怪不得客官你和小客官身上只带着一把刀，原来是把另一把给弄丢了。”
“这事就包在我身上, 我一准儿能帮你问出来。”
说完，扭头跑了出去。
那只叫阿柴的猴子, 跑动时候的姿势非常矫健。独腿居中生长, 粗壮有力。几个跃步就跑得远了, 只能听到门外传来似人非人的吼叫声, 还有各路动物的嘶鸣。
君羲探着头往外瞧, 影影绰绰地看见原本空旷的山头上, 现在漫山遍野地全都站满了动物。而阿柴因为个子高大, 在一众动物中显得尤其显眼。
此刻，阿柴正站在动物们的正中间, 手舞足蹈地比划着什么, 而那些动物随着他的手势不断地你一言我一语，呜呜嗷嗷地讨论个不停。
掌柜的和阿英站在一旁, 一起瞧着门外的动静。
君羲听见阿英说：“掌柜的，咱们把客官松开吧。他刚才推我不是故意的，你就别生气了。”
掌柜的说：“唉，我还不是因为心疼你。你想松就去给他松开吧, 他要是再跟你动手，我还是得把他绑起来。”
得了掌柜的允许后，君羲看到阿英走过来，伸手帮他解绳子。
阿英解得很快，三下五除二的功夫君羲就觉得身上一轻，再无束缚。
他刚想着离阿英和掌柜站的远些，因为那股味道实在是让人难以忍受，就听到掌柜的对他说：“客官，你晚上吃的那顿就当是老头子我请你的。”
“正好阿柴在那边打探消息还需要一段时间，你趁这个机会，能不能再给我家丫头舞一次刀？”
“自从知道你收徒了之后，她就每天跟老头子我闹腾着也要做你徒弟，让我跟你说她想跟你学刀。”
“我当时跟客官你说了这件事后，你直接就回绝了我，我也就劝她死了这条心。”
“但……”老猴子的眼睛里突然泛起泪，张开嘴，露出没有牙齿和舌头的黑黢黢的空洞。
“她盼了这么多年，你能不能再给她舞一次刀让她看看啊？”
君羲愣了。
他想拒绝，因为他根本就不会一丁点的刀法。
可是他看到那只叫阿英的猴子正直愣愣地把他给看着，圆圆的眼睛里满满盛着的都是期待的光。
是小孩子单纯想要喜欢东西的眼神，跟云笙望向他的眼神很像。
刚才，在阿英一再接近他的时候，君羲终于看清了这三只猴子身上浓密的黑色长毛究竟是什么。
不是黑色的头发，而是被一缕一缕的垂下来的腐肉。
那些糜烂的肉粘上土石砂灰后，黏腻成丝地缠绕在一起，离远了望起来就像是又黑又厚的毛发一样。
这是三只死猴子。
所以他们眼里看见的云笙才会是不知道多少年以前的小云笙。
而这些已经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猴子，专门等在这里，为的就是完成一个约定和再看一次神君君羲给他们舞刀。
他要怎么把拒绝的话给说出口？
随手拾起桌子上的筷子，君羲双手持箸，身形旋动，小声默念道：
一个西瓜圆又圆「1」
（他把两只手摆在胸前合拢，抱成一个大圆）
劈它一刀成两半
（他把一只手垫在下面做出托着西瓜的样子，一只手握着筷子一寸寸下切）
你一半
（切西瓜的手向左推）
我一半
（切西瓜的手向右推）
给你你不要
（两只手一齐挥动着筷子向左前方推动）
给他他不收
（两只手一齐挥动着筷子向右前方推动）
……
他这太极拳还是大学时候体育课上学的，毕业之后几乎快要忘了个干净，再加上疫情期间也没怎么活动过，没耍几步，很快就变得同手同脚。
君羲迈出去的脚绊在椅腿上，一个没站稳，连着椅子一起摔到了地上，疼得龇牙咧嘴，连吸了好几口气。
他本来还想找个借口，可那小姑娘却呱唧呱唧地拍着巴掌大声叫好，黑乎乎的脸蛋上淌满了亮晶晶的鼻涕和眼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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