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上山的两人,一个十二,另一个也才十四五的模样,两个人还是孩子呢,告御状这不是说笑吗?
但再看看龙头杖还有铁券丹书,还有封老太君和欧旵,铁指挥的眼角抽了一下,恐怕还真是告御状,而且带上这东西明显是冲着娄小姐来的。
倘若朱大人在场,为了这位娄小姐恐怕还要周旋一阵,毕竟娄小姐是三皇子妃,铁指挥面上表情回到了肃穆,心中已经转了好几个圈。毕竟军令如山不是吗?他总归是听朱指挥的令。
铁指挥没理会不停对着他眨眼口中发出呜呜声的娄清韵。冲着魏昭询问:“人全了吗?”
魏昭说道:“主要就是九思师太还有娄小姐。”
要抓的就是假师太还有娄小姐,其他人跑了问题不大,更何况连这两人都来不及跑,更遑论其他丫鬟。
娄清韵被牢牢捆着,她从来不是轻易死心的人,只是想着逃脱的办法,一会儿就会怨恨起来魏昭来,她还给元安公主了裘衣,她怎的就恩将仇报,而且她也是第一次见明衍郡主,怎么就得罪她了?
铁指挥的拇指食指圈成一个圆,一个响亮的口哨响彻在慈念庵,听到了这声音之后,四角也有哨声,涟漪一样散开,显然是鸣兵收罗的讯号。
这些士兵快速上山,呈现一种包抄的姿态,快速扫荡了一下小小的山坡。
五百士兵齐聚之后,各个小队的领头向铁指挥汇报没有其他发现。
铁指挥微微颔首,整理队列,他昂首走在最前,五百士卒列队跟在后面。
“九思师太”是男子,由封老太君带来的人看管,娄小姐则是流光看管。
下台阶娄清韵的动作很慢,魏昭侧头看她,在她看到了成九思的时候,眸光流转,似乎下定决心要做什么。
“把娄小姐背着,送下去。”魏昭对着流光吩咐。
听到了魏昭开口,娄清韵扭头去看她,眼里噬人的目光让嵇珩之都吓了一跳。
嵇珩之看了看魏昭,对方又吩咐让人背着九思师太下台阶。
嵇珩之走到了魏昭身边,压低声音问道:“你不怕吗?”
“没什么好怕的。”魏昭摇头,她对着嵇珩之笑了笑,“我们快些下山吧。”
幸而天色尚早,天边还有迤逦一丝光,也因为这太阳并未下山,可以看清楚台阶,也不至于在台阶上打滑。
山下的封老太君龙头拐杖给了出去,她就坐在马车里,时不时往山上的方向看。
她算的时间是大约要花一个时辰,结果在大半个时辰的时候,听到了整齐行军的声音。
封老太君在看到了娄小姐的一瞬间,额头的青筋都快速跳动了一下,接过了嵇珩之的龙头拐杖,她对着铁指挥郑重行礼,“多谢铁指挥。”
铁指挥连忙避让开,“老太君客气了。”
娄清韵在山上尚且可以告诉自己,告御状说不定是明衍郡主胡说的,现在看到穿着一品诰命服的老太君,无论如何也无法说服自己,只可惜这会儿不光是口中塞着帕子,她的眼睛也用一条帕子覆盖住了。
到了这里就可以分兵,这从兵马指挥司里借来的兵卒越早还回去越好。
留下了二十兵卒,铁指挥也跟着这二十人一起去皇宫方向。
当马车往回走,帝王正在会见这御史大夫们与兵部尚书。
京畿兵马指挥司的地位与其他各地卫所不同,当时汪贵妃听了一耳朵,发现这管指挥司的是她的人,心中骂那朱长秩不愧是姓猪,听着就蠢笨得很。就连她一个没怎么读过书的人也晓得这里的兵卒不能动,平日里不过是练练兵,也没什么大事,倘若是动了,那就是天大的事。
汪贵妃心中舍弃了此人,自然不会和赵桓求情,而因为汪贵妃没有求情,心中一暖,世人都觉得汪贵妃不过是个杀猪女,有谁晓只有在她这里,他才能放松一二,在关键时候,汪贵妃更是从不和他为难。
赵桓等这些御史说完了后,捏了捏拧成川字形的眉,开口说道:“让御林军的人去押兵马指挥司的几个指挥都过来,如果要是朱长秩没有跟着,就把他给朕找来。”
内侍应诺,倒退着行了几步后才转身趋步去传讯了。
“诸位爱卿请坐。”赵桓的声音泛着冷意,“朕也倒要看看,是谁能动了这京畿的五百士卒?!”
四位御史再加上兵部尚书,这到宫里的五人相视而看,起码这朱长秩是可以从这个位置上撤下,换上清流的人。
也不知道这是谁用了兵马指挥司的士卒,难道是汪贵妃的弟弟。
这几位大人被赐了座,正等着御林军去拿下朱指挥。而朱指挥尚未押解入宫,就有内侍匆匆过来禀告:“圣上,一品诰命夫人封老太君、礼部尚书欧大人、明衍郡主等人求见。”
赵桓下意识地就想要说不见,忽然意识到封老太君的身份,说道:“几位爱卿且在这里等着,朕去见一见封老太君。”
几位大人刚称是,就听到内侍说道,“回圣上的话,封老太君说几位大人来觐见是为了参她的,她希望几位大人也留下,留下做个见证。”
“你说什么?”赵桓的语气不可思议,他霍得一下站起来,这动作让内侍一抖,直接跪在了地上。
“封老太君……她还说……”
“说什么!”赵桓的眉头皱起,任他想也想不明白封老太君要五百兵卒做什么,偏偏这小太监不好好说话。
内侍的额头上的汗水因为弯腰滴落在波斯长毛地毯上,他的声音本下意识地弱了下来,但是想到自己是在汇报封老太君的事,就声音尽力大了起来。
这声音一大之后,足以让几位大人听得清清楚楚。
“封老太君说,四百八军士已经回了指挥司,只留下了二十人还有一位铁指挥,他们负责押毒·妇娄清韵进宫。”
娄清韵三个字内侍说起来都带着可怜的颤音,汪贵妃在宫中的地位丫鬟和宫女们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娄清韵是已经下了圣旨的三皇子妃,竟然被老夫人一口一个毒·妇称呼,内侍的脑子都是糊的,现在直接说了出来。
娄清韵三个字一出,几位大臣尚未明白过来,而赵桓勃然大怒,在五位大臣进宫之前,他正在和汪贵妃说三皇子的婚事,汪贵妃一口一个清韵,他怎么会不知道娄清韵是谁?
“大胆!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这娄小姐是朕看中的三皇子妃!”
赵桓扔出砚台,啪得一下砸在小太监的旁边,墨汁淋了他一声,他抖得像是淋雨的小鸡,砰砰地给赵桓磕头。
“封老太君就在宫门口这样说的,守宫门的御林军还有其他内侍都听到了。”
当时在宫门口,封老太君直接把捆得严严实实的娄清韵压着跪地,她自己也笔直地跪着,高高举起了铁券丹书,就说了小太监传的那些话。
这话总是要有人传给圣上听,于是这可怜的十三岁的豆芽菜一样的小太监就被逼着传话。
赵桓其实是要把砚台往小太监头上扔的,失去了准头不小心扔在他的身边,现在又抓着笔山正要扔的时候,兵部尚书往前一步,挡住了小太监。
“圣上还请息怒,这位公公应该只是传话,封老太君为什么这样说,圣上不如让这个小公公快快去把人请进来,免得在宫门口闹着也不好看。”
兵部尚书就等于御史与圣上的中间人,他悄悄比划了几个御史方向,让赵桓一下动作就停下了,要是当着四个御史面前把小太监砸得头破血流,明儿要是有个脑子拧得直接血溅朝堂,他在史书上也要得到一个暴戾的评价。
赵桓感觉自己的肺管子被气炸了,单手撑着桌子,“还不快去把人请来?”
赵桓看着小太监慌慌张张地跑出去,他坐在了椅子上,刚刚他捏眉只是有些烦,这会儿当真是有些头疼了。
很快浩浩荡荡的人就进来了,赵桓看着穿着诰命服手捧铁券丹青的封老太君,感觉头更痛了,“老太君,您这是……”
如果要是其他人,他早早就让人松开娄清韵了,他替儿子选定的三皇子妃被捆得严严实实,嘴里塞着布,眼睛也被蒙着,皇家一丁点的体面都没有了。
只是这人是封老太君,大齐唯一异姓王的独女,也正是因为这老将军只有一位嫡女,家族的荣耀不会继续传承下去,所以封老太君这一人地位超然。
封老太君捧着铁券丹书,“皇上,我调用兵马指挥司的军士们是因为担心拖久了,事情会身边,没有了证据,我怕我孙儿的死永远无法真相大白,我捆住娄小姐正是因为是她害死了我的嫡长孙。”
封老太君何尝不想哭?只是她深知泪水要在关键的地方用,现在就是哭个痛快的时候。她的声音哀切,深深俯下身子,额头叩在冰冷的铁券丹书上,一声声喊着:
“我可怜的朗哥儿,祖母当时不知你的冤屈。”
“祖母很长一段时间都不相信你死了,你知道吗?王嬷嬷都觉得你可能是少年春心萌动,才想要做出不合适的举动,你爹娘也觉得你死得不名誉,对外只说你是急病去了,但是祖母都不信的。”
“朗哥儿,祖母知道你是好孩子,那些事情你不可能做,祖母真是后悔,为什么当年要同意给你定这门婚事。”
“朗哥儿,祖母今天豁出去了,当着圣上的面,我要戳穿这个毒·妇的真面目。”
这一幕让五个大臣都大为撼动,再看看礼部尚书欧旵,这位身兼太子太傅职位的欧大人也用袖子擦拭眼泪。
兵部尚书和几位御史坐得有点远,他不知道封老太君的嫡长孙是谁,听到欧大人开口,他才恍然,原来他们指的是娄小姐先前的未婚夫——钟世朗,而钟世朗还有一个身份,就是欧大人的学生。
封老太君先前是哭着替孙儿喊冤,她现在声音已经哑了,却仍然撕心裂肺地喊着:“圣上,我在外说娄小姐是毒·妇其实不够准确,她不是毒·妇,而是荡·妇!”
毒·妇这个形容词可以说对父母不孝顺,对公婆不恭敬,对兄弟无友爱,甚至夫妻之间拌嘴都可以说是毒·妇,而荡·妇直指娄小姐的人品,这个词对女子要羞辱得多,赵桓注意到,娄小姐的身子都是一颤。
赵桓的头越发疼了,这老太君每说完一句,就对着铁券丹青叩首,把额头深深贴着皇祖父的赏赐,让赵桓实在没办法让封老太君住嘴。
“这把小刀是圣上允许我随身携带,是我亡父去战场之前赠与我的礼物。”封老太君想到了亡父,泪水越发汹涌,父亲一直庇护着她。
封老太君拿出了这柄小刀,“我为什么说娄小姐是个荡·妇,我现在就证明给圣上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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