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我真不应该把你一个人丢在国内。”
两人已经回到了车内, 宋阳知道他们有事要谈，没有上车，转身去了马路拦计程车, 今天晚上和外国友人的晚餐估计吃不成了, 他得回去解释。
闻琛搂着顾婉颜的腰，把人严丝合缝的圈在怀里，禁锢在她腰间的手, 僵硬的要命，又舍不得扣紧，怕弄疼来怀里的人。
顾婉颜乖乖的窝在他怀里, 小脑袋磕在他的胸膛上, 随着男人粗喘的呼吸，而上下起伏着。
耳边是他沉稳的心跳声。
她没有哪一刻, 比现在更加的安心。
“不怪你的闻琛。”
顾婉颜酸涩的叹了口气, “是我太任性了。”
答应来机场见闻卓霖的时候, 顾婉颜真的害怕他会对闻琛做什么, 尤其是上一回在墓地发生过的事。
这些事情根本防不胜防。
就好像她只是用行动在证明, 闻琛的世界不能没有她, 她的世界也是如此。
顾婉颜这辈子再也不想体会在手术室门外，那种窒息到无能为力的感觉。
闻琛支着下巴, 垂眸看她, 视线沉沉的，艰涩问道：“你真的做好跟他走的准备？”
做好了离开他的准备。
没有谁离开谁，是活不下去的。
但闻琛不一样。
所以在这件事上, 顾婉颜并没有打算编个谎言哄骗他，实话实说道：“对，我已经做好了会离开你的准备。”
“但我预想, 这时间不会太长，两年吧？”顾婉颜顿了下，抬起眼，“我想着，两年后回来，我们就结婚。”
那时候她二十三。
结婚也刚刚好。
闻琛漆黑的眼眸死死盯着她，目光如有实质，寸寸扫过她的脸，带着灼人的温度。
“我没有让你，为我做这些。”
“可是我愿意。”顾婉颜眼皮也不眨，“我不能永远都等着你的示好，我喜欢你，我为你做什么，当然是我想这样做的。”
她亲口说喜欢他。
亲口说，这是她愿意做的。
闻琛扣紧了她的腰，眼眶猩红，“婉颜，你刚才说——”
顾婉颜没有迟疑，“我喜欢你。”
她抬手摸了摸闻琛的脸，眼睛弯成月牙儿，“很喜欢很喜欢，喜欢的不得了。”
闻琛听着她的话，轻嗯了声，抱着她的手隐隐颤抖起来。
“你这是什么回应。”顾婉颜在他怀里直起腰，仰着脑袋，鹿眼盯着他，声音清脆又软，“你不高兴吗？”
闻琛伸手，忽的又把她抱进怀里，揽了又揽，都嫌不够紧，他缓缓合上眼，声音又哑又透着股压抑的温柔。
“我只是，高兴得有些过头了。”
顾婉颜的主动，让他有种虚无感。
就好像奢望已久的东西，主动送上门的时候。
让人觉得不真实。
直到把顾婉颜抱进怀里的时候，她温热的体温像是在告诉他，刚才听到的一切，都是真的。
顾婉颜回拥住他，小脑袋亲昵的在他怀里蹭来蹭去，“闻琛，我以后不会这样了。”
“我们会一直好好的。”
熬过了所有苦难，所有事情就会变得更加美好。
生活都会好起来的。
我们互相陪伴就好。
**
闻卓霖被判了刑，但是他病情太严重，被送去了医院。
或许他根本熬不过这两个月了。
听医生说他现在根本就不愿意服药，甚至连打针都需要强制。
他原本还可以多活两年的，现在却被迫提前接受化疗。
这是季慈告诉顾婉颜的。
她打电话来的时候，顾婉颜正在逗小不点玩，短短半个月的时候，小奶狗已经胖了一圈，不过还是傻里傻气的。
“婉颜，我要出国了。”
顾婉颜愣了愣，“这么快吗？”
季慈笑了声，“临城已经没有值得我留恋的了。”
“你打算去哪个国家？”
“英国吧？我和他曾经在英国待过两年，那是我最幸福的时候。”
季慈的语气和轻缓温柔，她说这话的时候，是笑着的。
顾婉颜揉了揉小不点的肚皮，“路上注意安全。”
电话挂断后，一双手忽的从她身后横了过来，顾婉颜反应过来的时候，鼻息间涌入男人身上的独有味道。
“打完电话了？”
“还没了。”顾婉颜翻着手机联系人，“我得给我辅导员再打个电话过去，问问我休学的那件事能不能取消。”
闻琛眸光黯了黯，轻哼了声，“走之前，准备得挺充分。”
顾婉颜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捏了捏他圈在她腰间的手，“你不会还想拿这件事跟我置气吧？”
“没有。”
“真没有？”顾婉颜鹿眼弯成月牙模样，“噢，没想到你还挺大气的。”
她话音刚落，闻琛忽得松开了揽住她细腰的手，将她整个人拦腰抱了起来，抬脚往楼上的房间走。
“你干嘛呀？”顾婉颜被他吓了一跳。
闻琛俯低了头，靠近她的耳边，调笑似的说道：“我不大气。”
“所以，我得惩罚惩罚你。”
“喂！不要！大白天的！我不同意！”
“由不得你不答应。”闻琛淡淡一笑，语气强硬，“否则，你下次还犯。”
顾婉颜：“……”
**
万幸的是，辅导员没有来得及提交顾婉颜的休学申请，所以顾婉颜交好学费，就可以重新入学。
周末过后，顾婉颜起了个大早，赶着去上课。
学校里家有一个半小时的路程。
如果再不起床，她就得迟到。
顾婉颜睡得迷迷糊糊的，被闻琛从被子里脱了出来，她连眼皮都撑不开，任由他给她换好衣服。
被占便宜的时候，也只有几声抗议的闷哼。
然后被闻琛抱进了浴室。
连刷牙都提不起劲，也不知道闻琛为什么永远都精力十足，就连加班到凌晨，他也能早上六点准时醒来。
顾婉颜睁着眼，脑子里迷迷糊糊的。
“唔，好困。”
闻琛拿着湿毛巾，替她擦着脸，“困就继续睡，待会去学校吃早餐，我抱你上车吧，嗯？”
顾婉颜猛地睁大眼，“我自己走下去。”
上次闻琛抱她下楼的时候，刚好宋阳和陆裴都在，她脸埋在闻琛怀里，根本都不敢露出来。
想起这事，顾婉颜瞬间清醒了不少。
她拿起梳子，整理好乱糟糟的头发，扎着马尾辫后，正打算走出浴室，疑惑的转头，看向身后的闻琛。
“你今天不上班吗？”
闻琛没答，转而说道：“我在想要不要在你学校附近买套房子，你早上有课就去那住。”
顾婉颜一愣，脱口道：“那你呢？”
闻琛微笑，声音温和，“你在哪，我就在哪。”
顾婉颜没想到他话里的暧昧意思，而是开始换算，从他公司到她学校需要的时间，好像得两个小时。
会不会太久了？
她想到这，稍稍蹙起了眉头，“可是你公司离我学校也太远了。”
闻琛抓着毛巾的手微微发紧。
婉颜这是，不答应吗？
“要是……”顾婉颜忽的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要不然这样，我们选个离你公司近点，离我学校远点的地方？”
她笑得眉眼弯弯，“这样的话，也不会影响你的工作了！”
闻琛毫不迟疑，“都答应你。”
顾婉颜恍然，“我得赶紧走了，不然得迟到。”
“我送你。”
在顾婉颜的严词拒绝下，闻琛没有固执的非要送她去学校，而是嘱咐了小刘两句，才放行。
因为还有两个小时的路程，顾婉颜窝在车座上眯了一会儿，等到了学校，她的精神好了很多。
时间还早，她去早餐铺子里买了一份肠粉。
好久没有吃过学校美食街的东西了，说实话还挺怀念的，肠粉外排了几个人，顾婉颜也乖乖站在一旁排队。
“顾婉颜？”
忽的身后有人拍了她的肩膀一下。
顾婉颜抬起头，就看到了一个男生，是她的同班同学，叫齐思辙。
她礼貌的问道：“你怎么在这？”
“你说巧不巧，我很久没吃肠粉了，今天突然想吃，没想到就遇到你。”齐思辙笑，他模样阳光俊朗，皮肤有些黑，不过笑起来时，很英俊。
“你看，我们是不是还挺有缘分的。”
顾婉颜默了几秒，刚好她的肠粉已经做好了，于是付了钱。
“我就先走了，教室见。”
齐思辙长腿一横，拦住她的去路，“不打算等等我吗？好像我们上的是同一节课？”
“我赶时间，不好意思。”顾婉颜面无表情。
齐思辙笑了声，“那好吧，我们教室见。”
顾婉颜点了点头，拎着肠粉盒的袋子，缓缓往教学楼的方向走，她到教室的时候，许思南和林迟已经到了，还帮她占好了座。
“怎么来这么晚？”许思南看着她，拿掉了压在椅子上的书。
顾婉颜坐下来，打了个哈欠，“从家里赶过来的，困死了。”
她打开肠粉包装，开吃。
林迟坐得有些远，离她隔着两个位置，“要不要吃颗糖提提神。”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盒薄荷糖，先递给了离得近的许思南。
“谢谢。”
顾婉颜吃完肠粉，喝了口水后，往嘴里塞了一颗糖，正要站起来去扔垃圾，头顶上忽的落下一道男生都声音。
“这里有人坐吗？”
顾婉颜抬起头，又看了齐思辙，瞧着男生脸上的笑意，她的表情异常的平静，“没有。”
她淡淡说完这句话，走出位置，去扔了垃圾。
回来的时候，齐思辙已经在她身旁的位置坐了下来。
可顾婉颜要坐回去，得越过他的位置，所以不得不出声同他说话。
“借过一下，谢谢。”
少女声音软糯又清澈，她说着其实并没有什么深意，别人听着却像实在求饶。
齐思辙满意的笑了笑，坐在位置上，移开了腿，却并没有要起身的打算，看样子是要顾婉颜就这么从他身前，这么挤进去。
顾婉颜稍稍蹙了眉头，看着他没有说话。
许思南也没有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拍了拍桌子，“齐思辙，你在干嘛？”
“我这不是给她让位置吗？”齐思辙不以为然，“不进来吗？还是说不打算站着上课？？”
恰巧这时，上课铃声响了起来。
顾婉颜扫了他一眼，抬眸看向许思南，“把书拿给我一下，谢谢。”
许思南把顾婉颜的书，递给了她。
她拿着书，转身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开始认真听课，因为落下了不少课程，所以她得更加用心才行。
齐思辙目光越过一排同学，往前面那道娇俏的背影看了过去，嘴角轻勾，艺术学院长相好的人比比皆是，不过像顾婉颜这么对他胃口的倒是很少。
既长得漂亮又很难搞。
他还挺想试试的。
在顾婉颜没休学前，他就有了这种想法，刚巧她归校了。
坐在一旁的许思南早就看出了他什么心思，轻哼了声，“别白费心思了，婉颜已经有男朋友了，而且想你这种出了名的海王，她都没心思陪你玩。”
齐思辙懒洋洋的转过头，“有男朋友就不会分手了？再说了，海王更加懂女孩子，没试过吧？”
许思南算是被他这种不要脸的精神给气笑了，朝他翻了个白眼，继续上课。
顾婉颜根本没有把齐思辙当回事，以为他只是闹闹就过去了，毕竟她拒绝的已经够明显了。
下课后，有十分钟的休息时间，她翻开手机，想着给闻琛发条消息过去。
就试探性的给他发了条微信。
没有回，估计是在忙。
“在跟男朋友发消息吗？”齐思辙又凑了过来，估计还看到了她的信息内容。
顾婉颜终于有些受不了了，收了手机，“嗯对，你有什么事吗？”
“你真有男朋友了呀？”他笑，对她的冷漠不以为然。
顾婉颜压住心底的怒火，“在一起很多年，你对别人的感情生活很感兴趣吗？”
齐思辙耸了耸肩，“我对别人倒没有多大兴趣，我倒是挺好奇你的。”
“你好奇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有男朋友，听明白了吗？”
顾婉颜丢下这句话，抱着书就往教室外走，她还要赶着上下一堂课。
**
闻琛今日没有工作，而是去了监狱中心医院。
见了闻卓霖。
因为做化疗的缘故，闻卓霖的身体已经垮了，头发剃光，皮肤上开始生起老年斑，他躺在病床上，像是睡着了，又好像这辈子都醒不过来了。
过了这么多年。
闻琛从来没有这么心平气和的，和闻卓霖待在一个房间里。
或许是他的病病情越来越稳定的缘故，他对闻卓霖的恨意虽还在，但是已经激不起很强烈的情绪了。
闻琛盯着病床上的男人。
很难想象，以往小人得志，春风洋溢的闻卓霖现在居然成了这副鬼样子。
“你打算，装睡到什么时候？”闻琛慢悠悠的开口，“怎么，不敢见我？”
闻卓霖其实并没有睡着，他是醒着的。
既然被戳破，他也没有再装下去的必要，缓缓睁开眼。
眼底一片死气沉沉。
“怎么，你个小畜生是来看我死了没有吗？”
闻卓霖声音很虚，平白的一句话，他却要喘很久的气。
看来是真的活不长了。
闻琛目光冰冷，瞧着他半死不活的样子，压低嗓子笑，“我小时候做梦，都想看到你这个样子。”
“恭喜你得逞了。”
闻卓霖攥紧白色床单，恨恨的回视他，“所以，你现在是来看我笑话的？”
“算是吧？”闻琛到没有否认，“不得不说，看到你现在的样子，我还挺高兴的。”
“我死了你岂不是更高兴？”
闻琛哼笑了声，“我可不希望你死。”
他轻眯起眼，视线沉沉的，“你还是活久点吧？毕竟我的母亲，并不想看到你。”
闻卓霖喘着粗气，瞪着他，似乎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他身上插满了管子，连动一下都费劲。
闻琛看着他这样子，轻笑了声，从椅子上站起来，请拍了拍西装衣摆，慵懒又散漫，“不过你可能也活不了多久了。”
“希望这回你能如我的意。”
他扔下这句话，转身就要走出病房。
闻卓霖额角早已经青筋暴起，他嘶吼着，“我只问你，柜子底下的那封信，是不是你放的？”
阮音去世前留给他的信。
是不是她亲手留的。
闻琛挑了挑眉，也没有了隐瞒的打算，“啊你说那封信？我请了个师傅，仿了我母亲的笔迹，给你写了那封信。”
“信写得怎么样，够感动吗？”他缓缓转眸，看着病床上的闻卓霖，视线黑沉沉的，“应该是感动的，不然你怎么会选择自首呢？”
“你个小畜生，你算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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