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卓池得知邵维伍出事——是在一个多月后了。
那会是周六, 高花丽把他拖去了S市一家美术馆，美曰其名看展陶冶情操，实则把卓池当成了无情的拍照工具人。
“你真是学美术的？”高花丽看着手机里的丑照表示怀疑, “你的审美体现在哪里？”
“这不怪我, 我怎么知道看个展跟拍写真似的。”卓池挠了挠头，显然无法理解她对着一副画搔首弄姿。
高花丽沉痛道：“我现在相信你是直男了。”
身处魔都公关圈, 高花丽也见过不少市面，认识的gay友如过江之鲫。但是卓池的性格与那些人根本没有丝毫共同之处。
没等卓池开口，他的手机便响了。
“我先去接个电话。”艺术展览内很安静，卓池忙摁掉铃声，拿着手机往外走去。
电话是邵维伍打来的, 他口气难得急切道：“你现在有没有空？”
卓池：“有。”
“你现在马上买机票到B市来，把你哥接走。我这边遇到事儿了，我怕他们查到艺鑫身上。”
“发生——”
电话“嗒”地一声挂了。卓池听到那端嘈杂的忙音, 心猛然一紧。
随后他打给卓艺鑫, 也无人接听。
卓池面色微沉，转身走进展厅。他对高花丽说：“我现在要去B市。”
高花丽：“？”
她没反应过来，“你去B市干啥？”
“我家里有事。”卓池拍了拍她的肩膀, “如果我没在周一之前赶回来，麻烦帮我请个假。”
高花丽人都傻了, 没想到他说走就走，当即订了最近一班机票打车前往机场，连行李都没带。
小卓这家里的事儿……大概真有点严重吧, 她低头看着手机里的一堆丑照欲哭无泪地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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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池风尘仆仆地抵达B市, 奔波了大半天打听到邵维伍出的事儿真不是一般严重。
当初邵维伍混道上时也算是个老大，但现在他惹上了另一个B市地头蛇，人称强哥。他欠下强哥高利债五百万。利滚利, 每过去一天，这笔数额都在恐怖地不断增长。
更别提他在S市之前还有仇人，估计也涉及到金钱问题。
邵维伍现在人已经被强哥扣住了。他们这档子乌烟瘴气的事儿，肯定在局子有人，就算报警也没用。
强哥给邵维伍所有通讯录里的人都打了遍电话，发了短信通知他欠债，威胁如果一周之内无法还清欠款，将砍掉邵维伍的五根手指。
五百万——卓池哆嗦着想，这要是在以前，他吓都得被吓死。说句没骨气的话，这笔欠款对他们普通人而言，倒不如跳楼一了百了。
但是他绝不可能置之不理。
邵维伍打来那个电话的意思，是叫卓池赶紧来B市收拾行李把卓艺鑫带走，不要管自己的事儿。
显然邵维伍也清楚自己时日无多，不想把他们兄弟俩扯进这场混乱漩涡。
但邵维伍没想到还是迟了。等卓池喘着气赶到出租屋时，卓艺鑫也已经被强哥的人带走。
卓池跟房东要了钥匙打开门。
房间里一片杂乱。衣服、课本、纸巾和细碎的头发散落满地，地板上甚至还有隐隐血迹。
他愣愣地看着这间屋子，半晌蹲下身捻起几缕碎发。它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偏棕色，是哥哥的发色。
当时卓池就明白。
他幻想、卑微奢求的那些平凡未来，就像一盘散沙，都不用风吹，走两步就散了。
虚岁20这一年，卓池找到了月薪过万的工作，哥哥的病情也有所好转。他本以为自己从此背负的艰难能减轻，他开始奢侈地思考以后的人生——
但仅仅是一场意外，如同台风过境，呼啸席卷着，再度将他打回原形。
-
周一。
卓池委托高花丽帮他请了假，仍留在B市。他在出租屋里整日来回踱步，一筹莫展。
周二。
卓池去了当地的局子，反抗无效被赶出来。邵维伍的朋友劝他，“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你可能不知道里面有多黑。”
“那我哥呢？”卓池双目血红，怒道：“他们凭什么把我哥也抓走？！”
“……”
没人回答他。
卓池知道怪只能怪自己，在卓艺鑫决定去B市时，没有坚定地提出反对。
周三。
卓池开始加入邵维伍的兄弟们一起筹钱。但他的通讯录里人数寥寥无几。曾经的高中同学也不可能有钱。他打给表舅，刚一开口提借钱，电话便被挂了。
周四。周五。
邵维伍以前混道上的那帮兄弟又能有多少钱？他们虽然讲究义气，可拼拼凑凑，也不过十几万。
眼看一周快过去了。
他们围聚在出租屋里唉声叹气。地上散落着外卖塑料袋、烟头和啤酒罐。
“强哥不敢真弄死邵哥的。”有人说：“要不就这样吧，咱们尽力了，邵哥最多受点皮肉之苦……”
“对对，要闹出人命来，强哥肯定罩不住！”
“等着吧，这笔钱不如留着给邵哥当医药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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