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离逝
第二天清晨，风声停息，几枝雪白的梨花探进窗户，幽幽馨香带着露水的清冽散在空气中。
林易整夜没睡，每隔一会儿都会听一下楚衡的心跳，其间还给楚衡换了一次衣服。
楚衡单薄的白衣被泼了冷水又沾满了他自己的血，看起来十分凄惨，但衣服下的身体却更触目惊心，胸口剑伤上的掌痕犹在，两只小臂上各并列着七八道伤口，靠近手腕的应该是比较早割开的，已经微微愈合，但靠近肘关节的几道伤，却因为没有得到及时处理，感染化脓，整片的肉都黑了。
左脚踝也被铁镣磨得隐约可见白骨，林易颤着手指割掉化脓的腐肉，掉着眼泪给楚衡的手臂上药。
其实楚衡说的对，他根本没有余力反他，是他不问青红皂白地把罪名安在他身上，让他生命的最后一段岁月孤独绝望地被锁在方寸之地，又让他亲眼看着灵鹊和灵鹰从城楼坠下。
林易越发愧疚，近在眼前的死别让他忘记了对楚衡的恨，他抓着楚衡的手，不住地悲泣，
“阿衡，你醒一醒，我不恨你了，求你醒一醒。”
“对不起，我不该冤枉你！”
“对不起，我不该把灵鹊推下城楼！”
“你醒一醒，好不好？”
林易如何都喊不醒楚衡，眼泪再次决堤，
“明明都是你一直在犯错，为什么到头来还要我一个人留下承受痛苦？”
“楚衡，你混蛋卑鄙无耻！”
林易心疼，胸口里好似插进了一把不甚锋利的刀，他在心口上一点一点磨着，把他坚持不肯放弃的希望一点、一点，完全斩断。
日近正午，楚风来找林易商量和陆修的战事，林易却不见他，反而躲在御膳房熬一锅腥膻的羊肉火锅。
战事瞬息万变，丝毫也不能贻误，四境援兵一到，未梁城必须开城以作里应外合，事关大楚存亡，林易应与满城军民同在，但他现在却什么都不管，只围着那一个，行将死去的人。
天亮到天黑，火锅熬干了，只剩下一层白色的羊油和化了的肉。
林易失魂落魄地让人把锅撤了，坐在床边呆呆地拉住楚衡的手。
凉玥远远站在外殿看着，他能理解林易的心情，他也经受过挚爱的离逝，而自己却无能为力。
他也终于明白，林易至死，心里还是只有楚衡一个人。
在林易不作为的情况下，楚风全权管控未梁城，凉玥也跟着上了战场。
时间如滴漏，林易万般挽留，还是到了完全空的一天。
“哥哥！”
林易守了楚衡三天，刚趴在床上迷糊一会儿，就被楚衡戳醒了。
楚衡脸色很不好，灰败的眼中却闪烁着惊喜，“还以为上次就醒不过来了呢！”
“说什么傻话？你一定会好的！”
林易故作严肃地训楚衡，摸了摸他的额头，又探了探他的脉搏，手忙脚乱地帮他盖好被子，让人把一直温着的药端过来。
其实楚衡知道自己这是回光返照，但他没提醒林易，安静地看着他围着自己忙活，就着他递过来的勺子把药都喝了。
“你饿不饿？”林易用手指揩掉楚衡嘴角的药渍，轻声问，“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不用了，我不饿。”楚衡抓住林易的手，笑道：“哥哥，我能出去看看吗？上次出来还是冬天，现在都春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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