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噩梦
如果林易三天来一次澜华宫，那楚衡血竭而亡之前，还能见他二十次。
楚衡倚着枯死的合欢树，掰着手指头算日子，脸色苍白，垂在肩头的长发都隐隐变得枯燥，他已经看不到和林易重修于好的希望了，而且他不能让林易追究安魂的事。
林易回了承明殿，拿刀子在自己手掌比划了两下，狠心割了下去，血滴滴答答地落在脚凳上，手心尖锐的疼，仿佛有一簇火苗在掌心灼烧，这样划开血肉，楚衡以后每隔三天就要做一次，很疼。
“皇上，皇后娘娘开了。”章合在门外喊了一声，林易暗道不好，慌忙拿出手帕包住手掌，再看看脚踏和靴子上的血迹，一时收拾不干净，索性拽掉了靴子，去了外殿。
“阿玥！”
林易自己包扎的不够紧，掌心的血很快濡湿手帕，黏糊糊地缠上他的手指，他怕凉玥发现异状，把手藏在袖子里，脸上很自然地露出一个浅笑。
“师兄？”凉玥转身，剑眉微皱。
“怎么了？”
凉玥不答，两步走到林易面前，抓住了他的左小臂，神色冷清，语气坚硬，“伸手！”
林易见瞒不过，只好伸出手，这才发现，袖子上也染了血。
“林易！”凉玥进宫以来，第一次对林易发火，“你就那么爱楚衡？都到这个地步了，还要痛他所痛，流他流的血？”
“阿玥，我跟他不是一回事。”林易不愿让凉玥看见，就是怕他误会。
“师兄，我不要他还我，我拿命换来的你，我也不会还给他。”凉玥一扫之前的病弱，双眸坚定，气势压在林易眼前，隐有威严，他怒斥，“皇上宫里的人都是怎么伺候的？流那么多血都看不见？”
宫人哗啦啦地跪地请罪，凉玥按住林易的伤口，一脚踢翻最近的小太监，“不去请太医，还等着庭杖求死吗？”
“奴…奴才这…这这就去。”
林易也被凉玥吓到，他讨好地对凉玥笑了笑，却得到了凉玥的一个白眼。
林易那一刀割的深，血一路从内殿落到外殿，等太医的空，眼前的凉玥已经有了重影。
“阿玥，我困了。”
“师兄，别睡！”
凉玥喊着别睡，但林易却颤颤巍巍地合了眼，趴在桌子上，伸着一只手被凉玥按着，在失去意识的那一刹，林易忽然被浓重的悲伤淹没，黑暗里无数双手拉扯着他的灵魂。
外面太医好像来了，闹腾的不得了，林易又梦见了少年的楚衡，他相貌还青涩，脸颊带着一些婴儿肥，从金銮殿前的台阶上朝他跑过来，满眼兴奋。
他衣衫翻飞，在春日的暖阳里，长在了林易的心里。
林易不禁也笑起来，伸手等着拥抱楚衡，可在他碰到楚衡的那一刹那，场景忽然变换，清幽山寺里火焰滔天，他拎着带血的剑，不知疲倦地砍杀活着的人。
他看见六岁的小姑娘，抱着拨浪鼓躲在寺院的水缸后，那么小的孩子，水灵灵的像是露水打湿的桃子，可他的剑却能毫不犹疑地挥下去，躯体两断，血喷溅在他白色的靴子上，他顿时忘记了自己在梦里，疯狂喊着不要不要，但他犹如灵肉分离，灵魂在死亡面前痛苦，身体却受死神驱使，不断杀戮。
火焰燃得越来越高，猩红的血遍布佛前石阶，成百上千的人，被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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