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合欢死
澜华宫里的合欢树被林易砍掉了一半树干，开春时还发了芽，这会儿却一片枯黄，上面筑巢的喜鹊也不见了踪影。
楚衡提着袍子给合欢树浇水，眼眶一片酸涩。
“还能救活吗？”
“回皇上，工匠们说合欢的根烂了，早春时还能救，这会儿可能救不活了。”张公公说话时，腿都在打颤，自从瑾妃离开，皇上的情绪就没正常过，动不动就处死侍奉的宫人，他也想这树能活，比谁都想，但树干都枯了，此时说瞎话，他日树死透，他的命也就没了。
“怎么会救不活？”楚衡如被棍子当头打了一下，踉跄着退了一步，他一脚踢翻了盛水的木桶，怒瞪着布满血丝的双眼，吼道：“朕不信他会死！朕要他活着，要他活着，你明白吗？”
张公公吓得砰地一下跪地上，“皇上息怒，老奴这就召集工匠想办法。”
“还不去！”
张公公连滚带爬地出了澜华宫，楚衡倚着枯树干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是林易上次中毒时写的，他写完吩咐章合收在木匣子里，楚衡偷偷拿了，一直没拆。
信封上金钩铁戈地写着楚衡的名字，是林易给他的遗书。
楚衡小心地拿指甲蹭掉封泥，从里面掏出薄薄的信纸，看到熟悉的字迹，楚衡的眼被泪水濡湿，他忍不住蹲在树下，锦绣龙袍染了湿泥巴，胸口闷得喘不过气。
“阿衡啊，上次哥走得太匆忙，忘了告诉你，我酿了两坛梨花酒在城郊别苑的梨树下，你记得去拿，回来时，把开得最高的那支梨花折了，放我坟前吧。”
寥寥几行字，不提一句恩怨，他那时明知是自己害他死，害他瞎，害他不得归乡，却从不说怨，甚至连遗书都写得那么温柔。
楚衡把信捂在胸口，哭声隐忍悲痛，是林易教他诗书武功，捧他封王为帝，自己却把他深藏后宫，让他与一众女人争宠，他有什么资格啊？
他凭什么拿着林易给他的一切，践踏着林易的真心，还因为一个未出世的孩子把他关进大理寺，把人折辱成疯。
林易从前什么样？
他骑马过未河，看他的姑娘挤得掉水里都还记得喊，“林郎顾我”。
他在自己身边什么样？
顶着抹不掉的胎记，把死当解脱。
是他啊，生折了林易的一身傲骨，碎了林易对他至死不渝的温柔，一点一点磨灭了林易对他的爱，还一手培植了林易的对他的恨。
从前最纵容宠溺他的林易，在写遗书时可能就死了。
楚衡不敢接受这个结果，他要找林易，必须找到他！
“皇上，有人看见娘娘进了沐王府。”灵鹊适时带回了消息，楚衡神色一振，慌忙扶着树站起来。
“去王府。”
楚风得到消息，来不及做反应，楚衡已经带人冲进了王府。
楚风皱着眉迎上去，楚衡踉跄着跨步到他身前，脚下一崴，便往旁边倒，楚风忙扶住他，见他双眼血丝密布，眼睫刻刻分明湿着。
“皇叔，我哥呢？”楚衡目光急切，声音嘶哑带着祈求。
“皇…皇上…”
昨日他还谋划着要夺人皇位，取人性命，今日听着楚衡唤一句皇叔，却心生不忍。
林易其实也未尝没有过错，如果当初登位的是他，也许今日便免了这些麻烦。
“林易不在王府。”楚风皱眉，语气却十分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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