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回到高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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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还在放着,插曲很轻柔,如同情人的呢喃。@|

黄单听到周围的窃窃私语,才知道男人已经发现他的眼睛出了问题,他把浅色的唇抿上,松开了,又抿紧,这个细微的动作暴露着他的不平静。

“陆匪,你别哭。”

陆匪用手捂住脸,头埋在膝盖里,哭的整个身子都在颤动。

黄单摸索着碰到男人的头发,他轻轻摸了摸,“只是暂时性的,我会好的,不要哭了。”

陆匪的喉咙里发出哽咽,一声接着一声,他的愤怒,悲伤,恐慌都在顷刻间喷涌而出,绝望在心底滋生,“嘭”地一下炸开了,五脏六腑都受不了的抽痛。

黄单的耳朵边只有男人压抑的哭声,他心里难受,莫名觉得这次的任务有一个月期限,是三哥在暗示他,时日无多了。

电影散场,情侣们从男女主人公的爱情里抽离出来,和自己的另一半腻歪着往外面走,他们有说有笑。

那种幸福的氛围跳过了一处,明显的没有统一对待。

陆匪嘶哑着声音,“手给我。”

黄单摸到男人的手臂,把收放进他宽大的掌心里面。

陆匪牵着他起身,“回家。”

黄单走的慢,每一步都走的很陌生,好像脚下的路已经不是来时走的那条,充满了未知。

陆匪扣着青年的手指,“怕就抓进我的手。”

黄单说他不怕。

陆匪通红的眼睛里满是痛苦,“不是说自己运气好吗?这就是你说的运气好?!”

黄单说,“我只是暂时的失明,跟别人比起来,已经很好了。”

陆匪说谁要你跟别人比了?“为什么要跟别人比?季时玉,你必须要给我好起来,听见没有!”

黄单蹭蹭男人掌心里的汗,“听见了。”

他的脚边没有障碍物,却还是不受控制的踉跄了一下。

周遭人声嘈杂,黄单听到男人的声音,从他前面发出来的,带着不容拒绝的霸道,“上来。”

他伸手去摸,摸到了硬实的背部。

陆匪催促。

黄单趴上去,手搂住了男人的脖子。

陆匪背起青年,“轻点,你想勒死我?”

黄单松了手。

陆匪又发脾气,“为什么不搂着我?你想摔下去吗?”

黄单说,“陆匪,冷静点。”

陆匪重重喘气,直觉一股腥甜往上泛,“冷静?你让我怎么冷静?要是瞎了的是我,你能冷静?”

黄单不说话了,他的嘴唇摸索着碰到男人的后颈,落下安抚的痕迹。

陆匪泪如雨下。

一天,两天,三天……黄单的视力都没恢复,他知道自己完全看不见了。

失明对他来说,是一次从未体会过的感受,整个世界都是黑色的,像是有一盏灯坏了,或许很快就能维修好,也有可能永远都无法修复。

在那个黑色的世界里面,有个声音陪着黄单,有双手牵着他往前走,给他温暖的怀抱。

陆匪不去公司,一颗心都在黄单身上,只想做他的眼睛,做他的手脚。

黄单起初只是眼睛看不见,后来手也出现了问题。

那天晚上,陆匪把黄单带到卫生间的水池边,给他挤了牙膏递过去,他伸手去接,发现手不听使唤。

黄单在一片死寂中唤了声,“陆匪。”

陆匪哑声说,“我在。”

黄单的眼睑动了动,“明天带我去医院吧。”

陆匪说好,他举起牙刷,“陆太太,张嘴。”

黄单乖乖张嘴,有薄荷味冲进齿间,他任由男人给自己刷牙,声音模糊的说,“这是我第一次让别人给我刷牙。”

陆匪的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这也是我第一次给别人刷牙。”

他抹掉青年嘴角的牙膏沫子,“陆太太,你先生这辈子就没这么伺候过谁。”

黄单说,“我知道的。”

“光知道还不够,你要记着,别给忘了。”

陆匪把漱口杯递到青年嘴边,“漱漱口。”

黄单的唇齿碰到杯口,他咕噜咕噜漱口,“我会一直记着的。”

陆匪总是压着的唇角勾了勾,“知道我的好了吧?怎么样?感动到了没有?”

黄单心说,第一次听的时候就感动到了。

有时候,从天堂摔下来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摔进地狱,摔进深渊。

陆匪在医院里发火,要不是黄单阻止,他能把人办公室给砸了。

生死由命,强求不来。

黄单再努力锻炼,都控制不了那些脑出血带来的症状,他半夜会醒过来,在枕边摸到人才能安心。

因为陆匪前几天半夜都在外面抽烟,一晚上抽几包,中间不带停的,他在慢性自杀。

直到黄单夜里要摸到他,他才没有再偷跑出去抽烟。

陆匪全世界的给黄单找医生,寻方子,就想他活的久一点,再久一点。

黄单什么时候都配合着,他怕自己哪天不能说话了,就总是找话跟男人说。

陆匪看出来了,一边嫌他唠叨,一边回应,不知不觉就红了眼睛。

“你天天醒来就跟我扯闲篇,嗓子有没有事?”

黄单说,“你忘了,我不痛的。”

陆匪咒骂,“妈的,谁忘了?你不会痛,其他感觉总有的吧?别他妈的不把自己当回事,季时玉,你是我的,全部都是!”

黄单抽抽嘴,“好哦,我是你的,全部都是。”

陆匪的心一下子就疼了起来,疼的无法呼吸,他死死皱着眉头在床前踱步,又走回去,俯身在青年没有血色的唇上碾||压,啃||咬。

黄单的脸上沾了一滴温热的液体,他伸手去摸,摸到男人湿湿的眼睛,“哭了?”

陆匪的舌头探进去,将青年嘴里苦涩的药味卷走了吞咽下去,他的额头抵着青年,沉沉的说,“被你气的。”

黄单对他笑,“别气了。”

陆匪的喉咙里发出模糊不清的声音,似是哽咽,“你让我别气了,我就能不气吗?”

话落,陆匪就把青年拉起来,一手扣着他的腰,一手扶着他的手臂,“多走动走动,别老躺着,你乖乖的,就不生气。”

黄单嗯了声,“我乖。”

陆匪侧低头凝视着青年苍白的脸,他扯扯嘴皮子,冲他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哪怕他看不见。

眼看都入冬了,儿子还不回家,陆父陆母就找了过来。

他们一进大厅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家里的生活用品都是双人的,但是就没见那个孩子的身影。

陆母问道,“他呢?”

陆匪说,“睡了。”

“大白天的就在房里睡觉?年纪轻轻的,一点都不上进。”

陆母打量着儿子过于消瘦的脸,“你怎么回事?这才多久,怎么就瘦的没人样了?”

陆匪没给回应。

陆母盯着儿子,“你不说,爸妈也能查得到。”

她想到了什么,脑子里有血块,压迫了神经,好不到哪儿去的,却能坏到难以想象。

“人是不是瘫了?”

陆匪欲要端茶喝,被他爸给拦下来了“你妈问你话呢!”

他淡淡的说,“就是那样。”

陆父陆母听到儿子的答复,他们满脸骇然。

瘫了就是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废人,琐碎的事多起来能让人崩溃,他们不能理解,儿子跟那孩子非亲非故的,怎么还能这么淡定的把人留屋里。

“你有什么打算?手术呢?能做就给他做了,风险大是肯定的,就算不幸死在了在手术台上,也总比一天天的痛苦下去好,那种折磨没人受的了。”

陆母说,“要是他不愿意,就把他送到最好的医院去,那里会有专业人员照顾。”

陆匪还是那种语气,“他哪儿也不去,就在这里住着。”

陆父拍桌子,“这是说的什么混账话?你以为自己是谁?不是医生不是护士,让病成那样的人住在这里,你是想他早点死吗?”

陆匪说,“爸,你跟妈别一口一个死的,我听着刺耳。”

陆父看儿子深陷下去的眼窝,快瘦到皮包骨的样子,他心里就堵得慌。

有一瞬间,陆父都在想,算了算了,只要人挺过来,就让他们在一起吧。

可是老天爷的心思谁能猜的到?

陆母跟老伴交换了一下眼色,老两口没走。

下午陆母就等到了机会,她趁儿子分不开身,立刻推门走进卧室。

黄单的眼睛是闭着的,他看不见,一边的耳朵还能听,“伯母,是你吗?”

陆母惊讶他的敏感程度,“小季,你的事我都知道了。”

黄单没说话。

陆母握住他的手,“医院是怎么说的?做手术的话,有几成把握?”

黄单摇了摇头,“做不了。”

陆母语重心长,“为什么做不了?是风险太大了,陆匪不同意你做?还是你自己的意思?小季,即便手术成功的几率只有一成,也比你这样恶化下去好。”

黄单说,“我想多陪陪他。”

陆母的耐心还在,“你现在的状态是什么样,自己应该很清楚,能撑多久也不会不知道,继续留在他的身边,只会拖累他。”

黄单说的比她更直白,“在我死之前,我不会离开。”

陆母的双眼睁大,她的耐心瞬间消失干净,一把就将青年的手甩开了,“之前我觉得你天真,现在才知道你最厉害的地方是自私!你明知道自己活不长了,为什么还要拖着他?”

说到后面,陆母不顾形象的呵斥,她失态了,这个孩子的内心她看不透,爱不是无私的吗?不是只要对方过的好就可以了吗?为什么要紧扒着不放?

黄单在这个世界学会了依赖的同时,也学会了自私,纯碎的自私。

他变成了自己陌生的样子,却不能排斥,也不想去排斥。

“伯母,我不会放手的。”

陆母气疯了,她抬起一只手就往青年脸上挥下去,被冲进来的陆匪给抓住了拨开。

陆匪不言语,也不咒骂,不发怒,只是看着他妈,用的是一种从未出现过的目光。

陆母伤了心,头也不回的摔门出去。

房里安静了下来。

黄单的精神很差,他轻声问道,“天黑了?”

陆匪看一眼窗外,阳光明媚,他的喉头滚动,“嗯。”

黄单说,“布丁怎么没叫?它该吃晚饭了。”

陆匪揉揉他的头发,“盘子里有狗粮,它饿了就自己去吃的。”

黄单哦了声,就慢慢的睡去,他从始至终都没提陆匪爸妈的名字。

日子不多了,别人的事黄单不想去费心思,他就想在这个世界多待一天,就多跟男人说说话。

时间流逝的有多快呢,黄单只觉得下了几场雨,刮了几夜大风,他就有了要离开的预感。

夜里黄单说,“陆匪,我要走了。”

陆匪蹭着他的脸,“走哪儿?”

黄单说,“走了就是走了,你别找我,找不到的。”

陆匪猝然抬起头,眼睛猩红一片,“谁他妈的说要找你了?走吧,快点走!”

黄单难过的说,“我不想走的。”

陆匪趴在青年的心脏部位,听着一下一下的心跳声,“没良心……季时玉你真没良心……说不想走,为什么就这么轻易的放弃?”

他抓住青年的手放在唇边,“我知道你坚持不下去了,我都知道的,季时玉,再坚持一下,算我求你了,求你了……”

黄单睡着了。

第二天,黄单一边的身子就没了知觉。

雪后放晴,从外面看,城堡华丽而又壮观,谁也不知里面如同一座坟墓。

最严重的后果还是发生了。

黄单的身体不能动,听不见,看不见,说不了话,吞咽困难,他的意识是清醒着的。

陆匪的情绪越来越暴戾,他把家里砸的一片狼藉,而自己就蹲在那片狼藉里面痛哭。

没人骂他,他也就无所谓了。

柴犬都不敢从陆匪身边经过,老远就绕开了。

小年夜那天,陆父陆母接到陈秘的电话,才知道出了大事,他们二老急忙从家里赶了过来。

陈秘把事情说了,无非就是有个生命没了,

陆母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陆匪呢?我儿子人呢?他在哪儿?”

陈秘说在楼上。

陆母跌跌撞撞的跑上楼,陆父在她摇晃时及时扶住了她,“慢一点。”

“老板不开门。”

跟过来的陈秘欲言又止,“他的样子很不正常。”

陆母慌了神,“什么叫不正常?”

陈秘回忆前不久的一幕幕,心底依旧发凉,她带着几个医生过来,到这儿时,人已经死了。

老板却硬是说他怀里的人没死,还有气,他大声吼叫,当时那模样,像极了疯子。

做了次深呼吸,陈秘书描述了一下看到的情形。

陆母闻言,整个人都炸了,她扭头看老伴,布满皱纹的眼角湿润。

“那孩子最初像模像样的叫我给他一年时间,前段时间我让他离开,他不肯,现在这算什么?自己命薄享不了福走了,为什么还要祸害我们家?他到底是什么居心?不行我要进去看看。”

陆母大力拍着门,气的浑身发抖,“陆匪,你给妈把门打开!”

陆父叹口气,“人都已经不在了,还说这些干什么?”

“干什么?你说干什么?”

陆母瞪着他,“你没听陈秘说吗?儿子连个人样都没有了!”

陆父抹把脸,几次想开口都不知道说什么。

那孩子就是再有什么不是,也怪不上了。

人死如灯灭,生前的事,多说少说都没区别。

陆母在门外来回踱步,“老陆,我们虽然对他不满意,可也没有真的怎么着他,这都是他的命。”

陆父开了口,“你的意思是说,这也是儿子的命?”

陆母一下子就失去了声音。

三十而立的年纪才遇上一个喜欢的人,结果刚拥有就失去了,所有的憧憬跟规划都变成一堆浮光泡影。

人都不在了,想再多又有什么用?

这样巨大的打击,没有人能承受的住。

陆匪不吃不喝,也不操办后事,就那么把自己跟一具尸体关在房间里面。

陆父陆母哪儿都没去,就在门外守着,不停对门里的儿子说话,嗓子哑了,人晕过去,醒来了继续喊。

第三天,房门开了。

不是陆匪从里面打开的,是陆父终于指使动了保镖,让对方跟另外两人轮流将门踢开的。

保镖犯了大忌,没有雇主的命令就私自行动,这在业界是决不允许的,却不得不被形势所迫。

他们个个都是五大三粗的硬汉,在看到房内的场景时,愣是倒抽了一口气。

头发白了大半的雇主靠坐在床头,青年躺在他的怀里,脑袋搭在他的肩头,他搂的很紧,眼神空洞,面部呈现了死灰色,浑身被臭味笼罩。

任谁见了,都会觉得床上不是一具尸体,是两具。

陆父的眼睛充血,老的不成样子,“我跟你妈还没死呢,你就这么折腾自己,你是存心要我跟你妈活不成是吧?”

陆匪没有反应。

陆父声泪俱下,“儿子,你跟小季缘分不够,跟你跟他都没有关系,这就是老天爷的安排,你想开点吧。”

陆母比老伴狠,她在门外气过恨过怪过怨过,现在不想再说什么了,就指着桌角说,“陆匪,你要是不想你妈撞死在这里,就立刻把季时玉的尸体放开!”

陆父拽住老伴的手,“都这时候了,你还添什么乱啊?”

陆母直接就挣脱开了,她冷笑,“儿子人不人鬼不鬼,家也没个家样,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爸,妈,你们别吵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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