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而月尽天明,东方红日徐升,初场唱罢,余音袅袅中,一清脆童声问:“吾父何往?”
妇人啼哭:“曾为韩候铸剑,未成,再不得归。”
童子再曰:“非杀不能消此恨。”
但见绢上刀光剑影横过,雪色生绢忽成漆黑一片,再缓缓拉开,一身着玄色,而脸成白相的影人坐于高台,身侧一宦官模样大喊“敬”。左右坐塌门客纷纷举杯,齐呼“万寿”。又有下人鱼贯而入,奉上佳肴珍馐。一时席间共筹交错,歌女舞姬共绘春光。
自老李头一去,九丈县里还真没演过几回这般热闹的戏,那影人得有十七八个,一同站在生绢上头,丝毫不觉杂乱无章,倒好像是韩哀侯那场酒宴就真真切切的在眼前。
县老爷似乎兴致缺缺,并不如生辰那晚热忱,倒是旁儿坐着的一些人连连叫好。生辰当天的“花月圆”近乎诡异,反倒是今天这场,既令人拍案叫绝,又不会让人觉得妖孽而生畏惧之心。
台上鼓声渐歇,门客们行令斗才渐入尾声,又有下人为白脸影人高举托盘奉上菜肴,趁其不备,托盘下寒光乍泄。
瞬间琴声大作,那下人抬头挺胸,化为聂政喝道:“奸人受死”。白脸影人跌倒在地,避开迎面而来的匕首,又滚落高台,缩成一团惶惶不可言。
只这一击不中,众门客瞬间围上来。聂政且战且退,终负伤一路逃跑至城外,随护城河涛涛江水,隐没在视线中。
瑶琴哑于无声,风将河畔芦苇吹的飘飞如鹅毛,一影人艰难站起,踉跄前行。河枯见山,有鹤发童颜者于松间抱琴而坐。
仿佛是听见声响,抬头见聂政,问道:“何人擅入不归山?”
“韩,聂政。”
“山间柳暗,回头花明,痴儿返之。”
“杀不得韩候,誓死不返。”
“何故?”
“弑父之仇,不共戴天。”
“痴儿啊,痴儿。”
台上又是晕开墨色一摊。
只问老者曰:“如何近得韩候?”
聂政答:“择一艺而精之,引天下之注目,韩候焉能侧?”
老者又曰:“如何使天下注目而不识之?”
聂政答:“毁其面,哑其声,瞎其目,聋其音。”
老者再曰:“何日能得之?”
聂政答:“一日可得,一年可得,十年可得,百岁可得。”
于是学琴十载,方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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