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番外十】投湖
店员愣在原地，总觉得那背影看上去有些凄凉和可怜，忍不住让人想上去扶一把。
“阿娇，过来拣货，干什么呢？又想偷懒！这个月工资还想不想要了？”
“啊，哦……好的白姐，我马上来。”
最终店员伸出去的那只手又抽了回来，无声地叹了口气。
她自己的生活都管不好，怎么有能力去管别人的。
太阳西下，热闹的大街上又逐渐归于平静。
傍晚，展淮垂着头走在街边，路过霓虹灯光照耀的广场停留了几分钟，然后又吹着冷风走过了菩提桥。
在这个熟悉的地方生活了二十多年，可是现在想一想，他却连一个可以去的地方都没有。
对面的商业大楼还在霓虹灯光的闪烁下显得富丽堂皇，夜晚广场上的人热闹的拥挤着，可隔了两座桥的这边却寂静的吓人。
风吹树叶的沙沙声环绕在耳畔。
街边讨饭的流浪汉蜷缩着被子在路边坐了一排。
展淮视线扫了一下，看着坐在桥边上的其中一个流浪汉。青年脏污的脸上还能看出些青春洋溢的气息，居然也和他差不多大，只是可惜那黄色的皮肤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划痕，像是被人用利器生生毁了容，划破了整张脸。
流浪汉看见自己脚下的阴影便抬起头来睁着大大的眼睛扫视了一下，又缩着薄如蝉丝的棉被往墙角靠。
看着有些可怜。
可是他实在没有资格去同情人家，因为他过得也未必比他好。
流浪汉不明所以的抬起头仰望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脸色苍白，身形瘦弱，脑袋上缠着白色的纱布已经渗了血，还有手腕上也有干涸的血迹。不知道他为什么一直盯着自己看，青年有些害怕的缩了缩。
展淮垂了垂眼眸，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递给了流浪汉。“穿上吧。”
这是他仅剩的，也是唯一能给予的温柔。
“你……”小流浪汉感激地看着展淮，刚想抬头说一声谢谢，就见面前的男人已经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地上了桥。
冷风刮过脸颊隐隐有些刺痛，展淮撑着手靠在桥梁上，月光之下的湖面一片平静，似乎能预约看见人脸的倒影。
他这一辈子求的，也不过是个宁静的日子而已，可是这个世道为什么总是不肯放过他。
他以为遇到楚傅生是他黑暗人生中的一道光，可是现在才发现，那也不过是企图把他拽进地狱里的一只手罢了。
展淮撑着手垂了垂眸，思绪似乎飘到了很久以前。
那个大年夜，也是同样的场景，霓虹的灯光，月光下的倒影，两个并肩而立的青年。
“楚傅生，我的名字，记住了没，毛没长齐的小子。”
“看在你收留我的份上，下次你过生日的时候我也陪你一起过吧。”
“诶你想要什么生日礼物？手表……电脑……衣服……或者，我把我自己送给你怎么样。”
“诶，我说你脾气不要这么暴躁，小心以后没女人嫁你……或者，要不以后你嫁给我怎么样？”
那天，展淮第一次回家对一个什么也算不上的陌生人暴露了内心的脆弱。男人把他紧紧捁在怀里，手掌轻柔的拍着他的背脊哄道：“乖，以后我疼你。”
就因为这一句话，展淮久久干涸的心海犹如枯木逢春，燃烧起来便一发不可收拾。
从小到大，他贪恋的也不过就是这么一份温柔，楚傅生或许不是最完美的，可是他却在展淮昏暗的人生中出现的恰逢时宜。
他是他的第一束光，也是欲罢不能的草藤，紧紧缠绕着，让他无法动弹，最后一步一步陷进深渊泥泞。
他所有的坚强都在一瞬间柔化在了楚傅生这个名为温柔的陷阱里。
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似乎都长满了锐利的尖刺，刺破他全身的血管扎进肉里，疼得他忍不住弯着腰卷缩起身体来，半个身子都露在栏杆外，再弯一点腰就能从桥上掉下去。
如果在给他一起机会，或许他还是不会放过那一场如梦境一般短暂的温情，因为一直深处黑暗的人，哪怕是临近死亡也想要再抓一次那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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