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旧时王谢堂前燕（...
颜府四周被官兵重重围住，司景君只得带着颜子慕从最偏僻的一面墙翻进去。
九进九出的府邸内倒是一如往常，只是在风雪中安静了许多，颜子慕当即往他父亲的书房跑去。
颜相见他破门而入有些许惊讶晃过，但又在看到他身后司景君时随即了然。
“想也知道你没拦住他。”颜相低叹了一声。
司景君作揖一礼，“晚辈有负颜相所托。”
颜相摇了摇头，“二皇子言重。”
颜子慕再没耐心听两人在那儿打太极，挡在司景君面前拔声问：“爹，到底发生了什么？！”
比起他的气急败坏，颜相轻抚长须，显得甚是平静，说道：“风雨欲来，都是命数。”
“呸，什么狗屁命数。”颜子慕极其不雅地往地上吐了口唾沫，“狗皇帝既怀疑颜家有反心，那我们便真就反给他看，纵然一败涂地，再不济我们还不能逃吗？”
“子慕，慎言！”身后传来苍老有力的声音。
颜子慕回头看去，他伯父搀扶着祖父，一步步走到屋中主位坐下。
颜太傅今岁也不过是知天命之年，但因终日操于朝政，已是满头白发、背脊佝偻。
颜子慕更觉一阵心酸，“祖父您为何……”
为何偏要为司家那只知贪图享乐的狗皇帝效命。
后半句话他压在喉中没有说出来，颜太傅却只是淡淡笑了笑，“吾与先帝乃知己挚交，本答应在他百年后守护好这个王朝，如今看来到底是我食言了。”
不知为何，颜子慕从这苍白的笑中看出了几点解脱与期许。
与此同时，外头侍卫用脚踢开府门，手里拿着圣旨，嘴里高喊着一条条莫须有罪名。听得颜子慕心里有一句不好听的话，当时就想讲，毕竟他前世口吐芬芳的水准在祖安也是能排上名号的。
但颜太傅敛眸间，状似无异地转了转桌上花瓶，墙上登时出现了一条暗道。在颜子慕发挥自己祖安区状元的本领之前，将他推进了密道。
“祖父？你做什么？！”颜子慕瞪大了眼睛。
颜太傅语声平静，“颜家不能背上骂名，但你……必须要活下去。”
这位辅佐了两代帝王的老人说完又转向司景君，弯下腰朝他深深鞠了一躬，“二皇子殿下，老臣能看出您对子慕的心意，今后便麻烦您多多照看他了。”
也不等司景君答应，颜太傅便又向他手中塞了一块什么东西，转身的同时，关上密室暗门。
最后一点光线在眼尾间隙溜走，颜子慕仿佛听到祖父在外极轻地笑了声。
他说：“我终于能下去陪你了。”
颜子慕五指握拳，用力捶向厚重石门，只三两下，就叫指关节破了皮渗出血水。
司景君将他的拳头包裹在自己掌中，又将人揉进怀里，低声哄着：“阿慕你先冷静一下，这般制造出动静若是让外头官差听见，太傅大人的苦心的白费了。”
颜子慕手指无力松开，抵在司景君胸前的手也一点点垂下。
是啊，祖父的良苦用心，是要他活下去。
透过暗门的边缘缝隙，他看见有火星子渐渐燃起，继又烧出冲天火光、炽烈火海，似乎要将整座颜府都淹没、吞噬。
烈火高温灼得他眼珠子干疼，却硬是一滴眼泪也掉不下来。
司景君抬手覆在他死死瞪大的眼前，叹息道：“阿慕，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嗯。”颜子慕吸了吸鼻子，“走吧。”
毕竟，他现在是颜家唯一的血脉了。
暗道幽深，两侧连盏煤油灯也没，司景君不自觉就握住了身旁人的手。
颜子慕支撑着他的臂力，举步维艰。
他当日故作轻松同司景君说起皇帝与颜家之间的制衡关系，终是破裂了。
良久，颜子慕苦涩低笑了声，“景君哥哥，我现在家破人亡，只有你和桓修了。”
闻言，司景君脚下步子微微一顿，握着他的手也收紧了一些。
“你……不恨我？”他听见自己满是愧疚的声音回荡在幽长密道里，“那人毕竟是我名义上的父皇。”
“嗐，你也说了是名义上的，那狗皇帝到底是不是你亲爹都还说不准呢。”颜子慕耸了耸肩。
他此时心乱如麻，丝毫没觉得自己说的话非但不能安慰人，兴许还勾起了司景君不愿提及的伤心事，“况且他对你和桓修那样坏，纵然真的是，我也定是和你们穿一条裤子的。”
司景君闷闷“嗯”了一声，不知在想什么。
两人手拉着手，肩并着肩，大抵走了有两炷香的时间，终于见到了光亮。
出了暗道是一片幽静密林，四周皆是覆了白雪的松柏，很明显是京城外的某座山岭。沿着青石板铺就的小径方走了两步，便有隽古的泠泠琴音入耳。
颜子慕边走边听，最后停在一间简陋的茅草屋前，对司景君道：“这琴好像比你弹得还好诶。”
他话音落下的同时，琴声乍止，取而代之的是一位老者的不满埋怨：“你这小子忒没礼貌，怎么能拿老夫和一个黄口小儿比。”
颜子慕寻声看去，“师父？你怎么在这儿？”
眼前这位胖胖的老道人是颜太傅的好友，在颜子慕没进宫前，琴棋书画所有技艺都是他教授的。
老道人抬手就弹了颜子慕一记脑瓜崩，“自然是颜老头让我在这里等你的。”
“还有这把紫霜凤鸾，也是颜老头留给你的。”道人伸手一指屋内琴案上的那把梧桐古琴，“你祖父留了话：琴在人在，琴断人亡。”
“……”颜子慕捂着额头，无语道：“师父你是不是又在捉弄人了。”
“哪儿能啊！”老道人嘿嘿一笑，甩手就丢了一个包袱给他，“这是给你路上换洗的衣物，收拾收拾我们就出发。”
颜子慕被一连串突如其来的变故搞得晕头转向，愣愣地问：“出发……去哪儿？”
本站不支持畅读模式，请关闭畅读服务，步骤：浏览器中——退出网页小说畅读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