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绕船月明江水寒（...
天际飘起了朦朦雨丝，眼前不是辉煌斑斓色，鼻尖也再无酒肉脂粉香。颜子慕只觉外面空气无比清新，纵使雨雾模糊了视野，也品出番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的意境。
颜子慕站在浔阳江边深深呼吸了两口气，再回头，见司晏阳也从殿内追了出来。
刚才还和戚长临合作愉快的人，这会儿已变得脸色阴沉沉的，瞪着戚长临投递了无数把凛冽眼刀后才咬牙切齿地开口：“表哥！你不要做的太过分！”
颜子慕不由感慨：变脸技术哪家强，皇宫大内养居房。
等等，他好像漏了点关键信息，司晏阳叫戚长临什么……表哥？这两个互相看不顺眼的人，何时沾亲带故上了？
戚长临似是看出他眼底困惑，淡淡解释：“我的母亲和豫章王妃是姐妹。”
短短小半个晚上，颜子慕接受到的信息量实在有些过大了，小小脑袋瓜里小小发条的运转速度有些跟不上。
以至于这晌他不论是听到司晏阳狠狠地说“颜子慕，你跟了他会后悔的！”，还是听到戚长临冷冷地回击“我若是让你带有他，他日后才是会后悔！”，都只是一副神游天外呆愣的表情。
见颜子慕没反应，司晏阳讨了个没趣，哼地一甩袍袖，再次进殿。
雨水落在江面上，溅起一圈圈细小涟漪。竹柳轻轻摇曳，街道幽深绵延。
走在入夜后的江州街头，只零星有几家酒肆还开着张，路过巷口时，又能依稀听见远远传来的混杂人声，其间夹杂着捣衣声、口角声、梦鼾声云云。
“在想什么？”戚长临买了把伞撑着，嗓音低醇。
颜子慕回神，如实道：“很多，很多。”
戚长临道：“那就一件一件问。”
一时间，一幕幕场景、一个个困惑，一齐涌入脑海糅杂在一起，简直比高数积分还混乱，竟把颜子慕弄得不知该先问哪个。
“第一个问题。”他理了半晌头绪，“你为什么同陛下说，刺客自尽，一无所获？”
戚长临道：“此事疑点颇多，况且你不也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吗。”
他陈述的语气肯定，也确实如此，颜子慕“嗯”了一声。
哪有杀手刺杀失利不自戕也就罢了，还在身上藏有雇主线索的，完全不符合杀手冷酷无情认钱不认人的职业操守，倒更像是有人刻意为之，想让他们把火线引到司晏阳身上。
可幕后之人会是谁呢？
颜子慕忍不住就猜测：“该不会是他平日里人品太差，得罪的人太多，遭报应了吧？”
“我怎么感觉你这话意有所指呢？”戚长临撑着二十四骨素面油纸伞的手微倾，侧眼看向他。
颜子慕对上他明晃晃写着记仇两个大字的目光，瞬间怂了，“没有，完全没有，他是小人，你是好人。”
闻言，戚长临眼底淌过一丝志得意满的浅笑，“这还差不多。”
颜子慕眨了眨眼，合着古人收好人卡这么高兴的吗？
又听他续道：“刺杀圣驾是永不翻身的谋逆大罪，你只需想想若这计策得逞了，对谁最有利？”
“皇上。”颜子慕不假思索。
戚长临并不表态，但颜子慕见他这副眼睫轻微垂挂掩住半方眸的神情，便晓得自己猜对了。
是了，当今圣上无嫡亲兄弟，唯有豫章王这个皇伯伯同为正统嫡出，只要除之一人，便可高枕无忧。
乍一提起豫章王，颜子慕又实在难将方才席上的尊贵王爷，与那日小树林里的吵架男联系在一起，隧把心中疑惑问出了口。
“是豫章王不错。”戚长临神色淡淡地，“话说回来，他在自家院子里同人争吵不算稀奇。”
颜子慕听他这晌说后，才知道原来那座别院本就是豫章王的私宅，难怪司晏阳当时带着他在后院绕圈子时，那么熟门熟路。这也能解释得通为什么他一个喷嚏出声，豫章王瞬间提起刀穷追不舍，毕竟任谁发现自家地盘里忽然冒出鬼鬼祟祟的两个陌生人，第一反应都会当做歹人处理。
他这样想法时，绝对是就事论事，完全没有含沙射影某位荀同学的意思，当然也没有指桑骂槐背后指使荀同学的某位小人戚的心思。嗯，他说没有就一定没有。
如是没多大说服力的肯定完，寂静长街里，又听戚长临道：“还有什么问题一并问了吧，你这心里啪嗒啪嗒的嘀咕声，都快比刚刚路过那户人家的打呼声响了。”
“怎么可能？”颜子慕第一个不服。
这人到底会不会作对比，刚才那户人家丈夫的打呼声都把房顶上的茅草震下来一半了，他就算扯开嗓子也顶多是喵喵喵好嘛。
如此又一想的须臾，两人已是走到了府门口。
夜色沉沉，灯火昏昏，戚长临收了手中油纸伞递给他，“若是没有困惑了，便早些休息。”
“司景明的荒唐话，不必放在心上。”戚长临音落，便抬步往东院走去。
“等一下！”颜子慕在背后猛地出声。
戚长临应声驻足，稍偏头看过来，细雨中门童已替他撑了伞，黯黄廊灯擦过荼白伞檐，映落他眉梢眼角点点光华。他低声道：“嗯？”
颜子慕犹豫了一下，目光落在旁处，溜出双唇的声音自带上一丝不明意味，“今日多谢你为我解围，但是婚约六礼是你的终生大事，我晓得殿上的权宜之计统统不作数，所以必不会耽误你娶心仪女子……或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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