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叶瑾被崔尹扶着走到门前, 门外守着的下人见到他时,哽咽着道了句:“二公子,”便将门打了开。
叶瑾重重的吸了口气, 推开崔尹独自走了进去, 屋内的大娘子听见动静抬头看向他,眼神晦涩不明, 片刻之后才止了哭意对叶霁说道:“人来了,你要说些什么?”
大娘子腾开地方却不肯走,防备似的盯着叶瑾, 半刻也不肯放松,叶霁见他母亲如此, 无奈的摇了摇头, 半撑着身子唤了声:“阿瑾!”
“兄长, 我在, ”叶瑾忽略掉大娘子眼神, 扶着叶霁重新躺好后, 贴着他坐在床边。
两下静默,叶霁不知该如何开口, 而叶瑾却是不知该如何回应。
“阿瑾,我找过你的, 兄长一直没有放弃过你, ”叶霁突然出声,提及年少时那段往事, 他眼神平静,说话时眼里蓄着光反倒不像是将死之人。
叶瑾静静的听着他的话,时不时的点头回应,直到叶瑾说道:“我原是在雪天寻了你半个时辰, 但我体力不济还未寻到你,自己却先倒下了......”
叶瑾恍然,才慢慢想起那时他被郁家人送回来时,就连大娘子都装模作样的围在前厅,却唯独不见叶霁,不仅那日没有见到,之后的那几日里也不曾见,而叶瑾那时只以为自己被抛弃了再见到叶霁时,便不再如同从前那般依赖。
叶霁难过却也想的明白,在叶家他终究不是叶瑾的依靠——
叶瑾想到前世时,叶霁挣扎不甘的抓着自己不停的说着“我恨......”,叶瑾其实很想问一问他恨什么?
这般想着,他便这般做了,他握住叶霁的手,声音轻到不能再轻:“兄长,你恨么?”
叶霁瞳孔微缩,紧接着又放松下来,恨么?或许吧,他恨上天待他不公,恨自己身体羸弱,可恨又能有什么用呢?
“或许吧,也许我恨的从来都是自己吧,”叶霁微弱出声:“我知道母亲和父亲商定,只要我活着一日便不许你出头一日,我知道你在书院里学问做的好,阿瑾......”
叶霁话未说完又猛烈的咳了起来,鲜血从口鼻中喷涌而出,迸溅到他泛白的脸上和白色的里衣上,可叶霁却并不在意,闷吭两声后,抬手用力的拉住叶瑾,就如前世那般,挣扎着身体带着些许不甘心的意味,断断续续道:“叶家,担负.....替我......”
良久之后,叶瑾终是忍不住郑重点头,应道:“我会的,兄长!”
“怪我么?”得到他的承诺,叶霁骤然松手,片刻后,他想抬手去摸一摸叶瑾的头,又想再唤一声母亲,可终究是只动了动手指,再没有力气......
叶瑾脸色阴沉,感觉被自己握住的叶霁没了生气,颤动着双唇,张了张,却发不出声音来......
大娘子反应过来,大叫一声:“霁儿!”扑在叶霁的身上。
被挤开的叶瑾踉跄着起身,茫然的走到门前,在推开门的刹那驻足,轻声道:“我从未怪过兄长!”
——
叶霁死后,整个叶家都阴沉沉的,原打算和叶父提及的婚事也不得不被迫压下来。
按照大娘子和叶父的约定,叶霁在世时不允许叶瑾太过出挑,也不允许他以叶家嫡子的身份出去招摇,所以不管是叶家还是外人,对于叶瑾的态度一直都很微妙。
大娘子自叶霁离世后,整夜的不肯入睡,一哭便是一整夜,叶父最初感同身受,中年丧子亦是难过不已,可这伤痛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的变淡,再看到大娘子这副模样时便有些难以接受。
大娘子这样的状态久了便开始有些疯癫,叶父受不住她日日魔怔只好寻了大夫来看,大夫看后也只说是受了刺激,能不能好都只看个人意志,别无他法。
如此一来,一个疯癫的女人如何能做府中主母,叶父合计一番后将大娘子移到了小院去休养。
只是大娘子偶尔还会跑出来,见到和叶霁年纪身高相仿的便拉住不放,每况愈下,叶父无奈只得将人看管起来。
转年,陛下万寿节适逢在位三十载,大赦天下,广施君恩,殿试也不必再等三年,格外恩准可以今年开考。
于此同时,叶瑾在叶家展露头角,从那个人人嘲讽的外室子到如今俨然已经有了一席之地,叶父膝下再无子嗣,唯有叶瑾一人,人前也多有提携,旁系中人见风使舵对待叶瑾也是再恭敬不过。
叶霁生前最怕叶家参与桓王之事,眼下叶瑾即将参加殿试,只肖一过便会入仕,叶父不免心中雀跃,拉着叶瑾也开始谈起朝堂格局。
叶家本和郁家多有相似,不过是叶家的人始终舍不得那些殊荣才落到这个尴尬的境地,上不上下不下的卡在中间,叶父因为着从前的旧关系,经营上多是皇商,叶家二叔手里握着兵权,可在朝中占比甚微。
叶霁瞧的出他父亲和二叔的野心,他又怎会看不出来,只是桓王到底是太过狂妄事事过于出挑,惹的陛下不满,父子俩兵戈相向都是早晚的事。
“父亲,”叶瑾听他父亲说完话后,忍不住开口道:“二叔那点兵力在桓王或者陛下眼里都不过是九牛一毛,根本不值得的一提,桓王看重的齐指挥使不过是顺带手提了二叔一把,二叔的野心和能力并不相配,况且兄长再世时多次提醒父亲,切莫参与其中,父亲如何不明白兄长的苦心。”
叶父见他如此说话,多有不满,蹙眉呵斥道:“你二叔若不得桓王重视怎么可能屡屡被齐家宴请,这般往来分明是有拉笼之意,陛下老矣,此时投了桓王便是时机。”
叶父所言不假,此时若站对了人自然是时机,可若是站错了,便是死!
“父亲怎知桓王定会继位?”叶瑾反问道,不待叶父回答,他径自继续说道:“陛下还是陛下,可桓王是不是桓王还得看陛下的意思!”
见他所言,叶父哑然,自古天家无父子,陛下对桓王难不成真的有了防备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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