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太监看见徐师傅走了,便站起来,想确认一下张洛没醒,再溜走,却看见她的眼珠在眼皮下乱转。
“张……娘子?”
“……”
张洛还想装晕,就听见似乎有什么人从墙头上跳了下来。
刘太监也听见了,他来不及戳穿张洛,吓得只想往榻子底下躲,却发现那榻子底太低,钻不进去。
他只有躲到张洛唯一的家具、那个什么都装的柜子后面。
但是,从墙上跳下来的人,却根本没进小仓库的房门来。
好一会,张洛忍不住抬起上半身,朝窗户外望出去。因为现在是十四,天上的月亮已经快满月了,院子里倒是亮堂堂的。只能看见远处墙下面似乎趴着个人而已。
张洛刚想爬出去看看,就被刘太监急忙按住了。他小声又嘶哑着喉咙:
“张娘子,不能出去,万一又是歹人的奸计?”
张洛还没等挣扎,就听见院墙上又有两三个人跳下来的动静。接着,她就听见一个人嚎了半句,然后就是噗嗤噗嗤两声。
墙外的天街上,就有大喊声:“什么人?!夜闯斗原院?站住!”
外面马上传来一阵阵的疾跑声、和刀与铠甲相碰撞的声音。
最后,有人极其痛楚的惨叫了两声:
“啊!”
“大人,小的是……”
然后就没了声响。
刘太监喘了口气:“还好,总算禁军巡夜的过来了……”
这回换他出了房门。才出去,就听见门口一阵闷响,什么人似乎倒在了地上。张洛赶紧蹲下,从门缝里去看。然后,她就看见了一张满是胡须的大脸,露在门缝外面,瞅着自己。
张洛急的抄起门边的火钳子,朝男人的脸上刺过去。
男人马上向后跳开了。然后他身后,就传来徐师傅低低的笑声。
徐师傅过来,用背把门挤开,又把张洛捂住脑袋,才请大胡子男人让进了门。
大胡子男人把小仓库的门关严实了,才小声说:
“徐师傅,还多亏了您的智计。”
“张虞候,哪里,不是您帮忙解决了那几个刺客,今晚还真是危险。不过,这不要紧吗?”
大胡子张虞候拿出了一只口袋:
“李妈妈吩咐了,今晚务必把张会计送出去。若是明天官家问,我们就说是张如晦……”
张洛这才明白,除夕那晚,为何张虞候那么破绽百出的、抓来徐师傅。原来,他和徐师傅、李妈妈是一伙的。
“好,不过,送张会计出去的时候,把那小刘也带上。这人虽然胆子小,可是万一有什么事情的话,还能给张会计当个垫儿。”
张虞候点点头,就冲院子里不知道谁,吹了声口哨。
就听见两个人蹑手蹑脚的过来,抬起了外面倒着的刘太监,把他塞进了胖出纳挖的地道。然后徐师傅放开了张洛,对她点点头:
“张会计,莫要忘了,你还欠洒家本金二十吊,利息980文。”
这句一向让张洛很头痛的催账话,现在听起来却满是一种道别的哀伤。在昏黄的灯光和外面如许的月光下,张洛觉得眼睛刺痛,胸口也发酸。
她低下头,刚要没出息的哼哼两声,就被徐师傅吩咐张虞候,也拖出去,塞进了地道里。
地道里最前面、已经有个人,把刘太监拖到了天街外的出口上。
张洛也跟着爬了出去。
张虞候就领着几个手下,像模像样的出了斗原院的墙,瞧瞧外面长街上的刺客尸体,吆喝:“还不赶紧拉走?堆在这里,等着明天生蛆?”
几个兵丁就赶紧拉来了运尸体的车。
刘太监和张洛,就被眼错不见的张虞候和亲信,抹了地上的血,也给抬上了运尸体的车。
好在张洛头上套了个布袋,不然趴在一具才死了的人身边,真能把她的魂吓没了。
因为是禁军运出来的尸体,外宫偏门上值班的侍卫,并没有查看。或者大家都害怕再有诈尸的:瞧着月亮忽然隐在云后,又有冷风吹墙上的火把,火苗忽悠忽悠的,在四五车死人的盖头上晃悠,确实够渗人的。
值夜的守军校尉就问了一句:
“这些太监……好好的?”
“不长眼的呗。”
带人运尸体出去的禁卫笑着,掏出了怀里的小银酒壶,让了守军校尉一口。
“呕!哥哥,我……您赶紧送人走吧。放行放行!”
守军校尉瞧着这血淋淋的、还滴答着的、不知道是血,脑浆子,还是肚子里的屎尿,吐都要吐了,哪里还接酒壶,一叠声的喊人放行。
等运尸体的车出了宫门,走到狮子桥,就换了牛来拉。
几辆牛车,咿咿呀呀的,直出了汴梁城的西门,往西郊的乱葬岗的方向赶了过去。又走了一个多时辰,张洛听见一个赶牛车的人,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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