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夺人所好
讲经堂。
把秦晟时领进讲经堂的夫子,是个毛发浓密的中年壮汉,他眼神骇人,座下学生都怕他。
叫张璧之,名字听着文绉绉,长相却凶神恶煞。
张璧之对秦晟时说的第一句话:“讲经堂与悦学院不同,不要把你在悦学院的一套搬到这里来,修仙界悟性往往比死记性重要的多……”
悦学院如同凡间的私塾,分蒙馆、墨房、书文阁,蒙馆负责启蒙刚入学的学生,识字认全了。
考校水准过了,方能到墨房读四书五经,书文阁则深入教技能,例如君子六艺、做文章,作诗属于旁揽,不入流。
短短半年,秦晟时自认为考不上书文阁,墨房还是绰绰有余,毕竟他是在修仙界,不是凡间朝廷,读书不是为了考取功名飞黄腾达,会不会做文章倒不重要了。
相比之下,讲经堂简单粗暴,开堂时间到了,夫子就过来讲课,无非是道学之类,讲完,挥挥衣袖,干脆利落地离开,其他一概不理。
多了几分随性的潇洒和风流。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
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
道,空虚无形,其大能却无穷无尽。
入讲经堂第一课,便是问道。
张璧之会走到每个学生面前,问他:“你的道是什么。”
秦晟时入学时间晚,没有被张璧之问到这个问题。
道?秦晟时心中可没什么道。
如果能送给他一个大师兄,便取名叫“南晔道”好了。
讲经堂要读的书不多,更讲究学生的悟性和思考能力。
入门书籍为《百气穴道》、《道德经》、《周易》……
诸如此类。
再接下来就是《仙道》、《大陆史》、《道经》各类千奇百怪的奇门杂书。
秦晟时性格沉闷,不喜与他人交流,在讲经堂过的倒自在。
平日听张璧之讲讲天道,余下时间看看书,背熟百气穴位、全身上下的经道脉络,为以后修仙练气入门做准备。
修仙须先养气,感觉不到气,不能将气机流转遍周身七百二十大穴,便与修仙无缘了。
因此有些人,一天打坐就能找到气,练气期入门,而有些人却花了三个月、半年甚至是一年的时间才摸索到气流运转的窍诀。
入门快就是天才了吗?入门慢就是废柴吗?修仙界没有这种说法,但天才的确入门快,花的时间更短。
不求尽力,但求问心无愧。
一月放假两天回小山峰,秦晟时趁势踩着朝暮露水,径直上剑台习剑。
日子如此过了三月余,入惊蛰。
讲经堂来了位新生,他眉目嚣张,目光恶毒地射向秦晟时。
原来是卫庭。
秦晟时没有丝毫退意,面对卫庭满满的恶意,泰然处之,漆黑眸光从眼尾瞥下来,仿佛看的不是个东西,像一团肮脏恶臭的垃圾,夹杂几分冷嘲和阴暗。
张璧之不知道他们之间的过节,道:“你找位置坐吧,讲经堂没那么多规矩,五湖四海,哪里有地坐哪里。”
果不其然,卫庭坐到了秦晟时身旁:“我看秦晟时就很不错。”
秦晟时眉梢透出森冷杀意,噌地站起来,淡淡扫了一眼卫庭,拿着书坐到书房后面的犄角旮旯。
卫庭脸色顿时扭曲一瞬,暗沉像一块滴墨的煤炭。
张璧之余光看见他们的小闹剧,严声道:“讲经堂不许私斗,私斗者发现,一律严格处置。”
众人这才把目光转移到他们两人身上,现下众目睽睽,秦晟时如坐针毡,浑身发毛。
看他作甚?
想必心里肯定不屑地骂他是阴煞体、妖魔鬼怪……
可恶可厌。
秦晟时薄唇紧抿,牙齿咬破浅色唇瓣,竟渗出鲜血,他恍若回到了过去那暗无天日的柴房,寒风呜呜,在漫天云雾飞雪中刺穿他的骨头,掩盖住多余的苟延残喘。
画面一帧一帧残缺混乱,神志突然不清。
夫子在说什么,已经听不清了,耳畔阵阵嗡鸣,满腔肺腑的激愤与耻辱当当正撞在一起,齑碎成残渣碎孽。
无数张陌生的嘴脸,层叠成汹涌澎湃的浪潮扑打过来,朝他吐出最悲哀、污秽的话语,津津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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