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熟悉瘦削的背影缓缓映入眼帘。他贴着马路边行走，从头到脚，都是侵蚀骨髓，让他痛不欲生的气息。
他屏着呼吸，一步一步极其艰难地走上去。脑中什么也不剩，他紧紧地抱住他，双臂收紧，将他严丝合缝地按进自己的胸膛，怀里的人瞬间僵硬，和从前的每一次拥抱并无不同。这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一下子让他热泪盈眶。
他像是溺水的人，死死抓着最后一块木板，贴着他的耳畔，一遍又一遍不断重复：“太好了，我就知道你没死，太好了，谢谢你还活着，谢谢你……以后不要离开我，求你……你不知道这些年我多想你……”
看到他的第一眼，尹稚浑身血液瞬间冻结，思维僵化，竟是什么反应也做不出。被他搂进怀抱，再熟悉不过的气息，如噩梦般的气息争先恐后钻入鼻端，他不由自主地开始发抖，从心脏到灵魂，只剩控制不住的战栗。
尹稚死死咬住牙关，几乎是命令自己镇定。他抱得太紧，挣扎了几下没挣开，他急促地吞吐着气息，一字一字十分缓慢地说道：“你、你先放开，我有点喘不过气……我们好好谈谈，好不好……”
傅灼开一慌，下意识地松手，紧张地看着他的脸：“对不起，我是不是弄疼你了？”
眼角余光扫到路边长椅上的一支空酒瓶，应该是谁喝醉了酒留下的吧……尹稚挤出苍白的微笑，一边放缓声调说道：“是，是有点疼……”一边悄无声息地伸手，指尖触到酒瓶的刹那，他脸上突然爆出一股狠意，用尽一生的力气砸下去，随着惊心动魄的巨响，酒瓶嗤然碎裂，莹绿色的碎渣四下飞溅，被阳光照得绚目。
太突然了，突然发生的一切让他措不及防。傅灼开愣在原地，眼前天旋地转，金星跳跃，愣神的片刻，尹稚已惊慌失措地转身奔逃。他终于回过神，温热的血液淌到脸上，透过血幕，他看见尹稚跳上一辆公交车，逃走的背影无比决绝。
双腿彻底软倒，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碎玻璃几乎是在同时扎进膝盖，那样的痛楚。他忽然想起很久以前，他在工地上拦下他，肆意将他压倒在地，让无数尖锐锋利的碎片划破他的肌肤，那个时候，他也和这时候一样疼吧？
他无知无觉一般保持着这个姿势，过了半晌，颤颤巍巍地掏出手机，将车牌号发给自己的秘书。
尹稚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家。摇摇晃晃地走进公寓，乔商羽还没有来，他无助地靠进角落，无处可藏的恐惧一点点逼近。四年以来，第一次品尝到这种滋味，他还是无法承受。尹衣衣给他打了许多电话，他无力地挂断，发了一条很简短的短信。
没关系，我很好。
他自己都不相信。手机屏幕照亮他的脸庞，他这才惊觉自己在哭，狼狈又脆弱，跟从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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