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安和周筠怀夫妇对视一眼,竟是扑哧一声,笑了。
周陵的父亲周筠惟自幼就严肃,成了兵部侍郎之后更加每日板着个脸,对周陵也多是不假辞色。周安一度担忧他将来怎么娶媳妇,巧的是皇帝赐婚,将一个更加端庄的昌隆郡主嫁给了他,从此这夫妇被周家下人称为黑脸夫妇。
只说一点,周陵胆敢对着祖父撒娇,在父母面前却是连高声都不敢的,可见一斑。
这还是周陵有生以来,第一次见父母失态。
等这段哭完了,昌隆索性也放开了,直言道:“婆母早去,自进府来便是二娘教导,我与几个孩子在一处的时间,还没有和二娘与弟妹在一起的时间长,如今两世相隔,或许今生再不能见,心中岂能没有遗憾?”
这话说完,众人都沉默了。
周陵突然起身,又对着各位长辈跪了下来:“孩儿不孝,请诸亲谅解。”
“这是怎么?又不关你的事。”二婶慌忙去扶他。
周陵却很固执。
周安意识到了什么,制止了旁人:“让他说吧。”
此刻,就连几个小孩子也发觉氛围不对,个个噤若寒蝉,正哭着的也捂住嘴巴,不敢发声。
“孙儿自幼学习圣人之书,也曾立志治世救人,展我一生所学。然,自家中生变至今,孩儿奔走大邺,却终归发觉,治世非一人之功。所谓盛世,非上天不生灾祸、仓廪谷丰、明君贤臣互佐、外无强敌,缺一不可。”
听到这里,周安长叹一声,周筠惟兄弟也点头赞同。
“天道蕴养万物,又以万物为刍狗,仁也暴也?此身渺渺,难以抵抗,入世也好,出世也罢,不过都是随浪飘摇,身不由己。”
白芷注视着他,已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欲以此身追寻大道,终有一日能手握干坤,定立此身,必在我所辖,教天时随我,人心随我,护佑一方。”
众人被他的志向感动,二婶母还要劝慰一二,却被昌隆拉住了:“听他说下去吧。”
周陵与自己母亲的目光对上。
从前她对自己的教诲、夜半进门为他掖的被角,白日责打他手心的戒尺,还有小小的周陵哭喊着也不能追上的马车,最后都在这一眼中得到了答案:母子连心。
将他养在外面非她所愿,她的心肠也如所有女子一般柔软,只是因为知道他前路高远,知道他是天上雄鹰,才总是对他苛责,同时也对自己苛责。
周陵明明看到了她的不甘愿,可是那一贯严肃的面庞又仿佛从前那样,千百次告诉他:去做对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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