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一章 永不改变
衡衣哑然,他抬眸看向那片枯黄的花海,浓郁醇厚的仙气缭绕之下它们却是诡异的残败,怎么滋养都无法盛开。
可就算这玫瑰如此残败丑陋,玫瑰花海依旧被这座仙宫的仙气所包裹,年复一年,永远庇护,无论它长成了什么模样。
衡衣想,锦卿的父亲一定很爱他的妻子。
可是,锦族长最终还是抵不过狐妖天性的淫孽,那是天定的风流,无奈又苍凉,不可违抗。就算再专情又如何,注定是情深不寿。他那样强大的神兽都做不到身体上的专一,更何况族里其他的天狐。
爱妻死后,他开始闭关,封住了自我神识,终于可以反抗命运。
真不知道该值得庆幸还是此时悲凉更多。
也唯有挚爱的死亡和自我的封闭,才能保住这种奢求来的专一。
衡衣忍不住抬眸看向锦卿,不知为何,心尖竟传来抽搐的疼痛。一股难言的酸涩袭卷神经,他咬了咬舌头,眼里一片茫然。
锦卿很快就发现了他脸色的苍白,反握住他的手腕,沉声道:“师兄,莫要胡思乱想。”
衡衣望进了他的眼里,被那浩瀚的情意怔在了原地。
“天狐天性淫乱,从来不是一个长情的物种。可是师兄……”锦卿的声音又低又哑,看着他的目光却亮若星辰,“我遇见了你。”
自小倾慕,经年沦陷,魂牵梦绕,他百年都割舍不掉的痴心又怎会被区区天定风流所控制。
锦卿缓缓俯身,与衡衣额头相抵,十指相扣,目光紧紧盯着他,嗓音轻慢,“道与法变化无律,始与终总是多异,谁又能方得始终。”
衡衣任由他动作,闻言微愣,“这是我……”
锦卿道:“这是师兄在死亡鬼塔里对我说过的话。”
衡衣抿嘴,当时他不懂何为情爱,那是他对胭脂痴情的唏嘘哀叹,带着无知的困惑。可他现在初尝情爱,如今再回想自己茫然中的回答,只觉得苦涩,“你还记得啊。”
“我一直记得。”锦卿微敛长睫,眉目温柔,含着深情,“师兄所有的话,我都会记得。”
衡衣眸光微动,“卿郎。”
锦卿轻叹一声,终于再也忍不住,伸出手紧紧将他搂进了怀里,“你那时候对我尚有防备疏离,我便没有回应师兄的那句话。而今,我想对你说出来了。”
衡衣眼中泛起涟漪,锦卿的声音像是划开一片阴霾迷雾,带着暖光与爱意,不容置喙地闯进他封闭心角,让那黑暗的一隅无处遁形,接受光明的审判。
“师兄,哪怕世间大都始与终多异,但我会让你知道,有些东西永不改变,经年百世,依旧是那日初见时的模样。”
譬如锦卿对衡衣,情有独钟,从一而终。
……
世间阳光,灿烂明媚。
锦卿牵着衡衣来走到了仙宫的台阶上。两人立于古朴沉重的大门前,里面的气息封闭森然。他们没有敲门。
衡衣的目光不由得变得尊敬起来,整理了一下衣冠,眨眨眼乖巧的站在锦卿身侧,他们对视一眼,俯身恭敬一拜。
良久,仙宫里传来了一道沧远的嗓音,原本的声带颤动,还能让人感觉到那股妖异的风流,但语气和音调却早已清冷而稳重带着岁月的沧桑。
“起来吧。”不过,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欢喜。
锦卿捏了捏衡衣的手心,温声乖巧道:“父王,孩儿来看你了。”
“嗯。”那声音淡淡的回应。空灵的音调像是冷雨淅淅沥沥洒落,透着无奈和寂寥。
衡衣心尖微动,嗓音低柔,恭敬道:“上仙界衡水峰衡衣,前来拜访天狐族长,打扰您了。”
仙殿里的声音似乎停滞了一瞬,继而带着莫名的情绪响了起来,“好好好。衡九公子天纵奇才,心性善良,我儿能与你相交,我也就放心了。”
一股复杂的气流从门内传来,衡衣感受到了欣赏、宽慰、欢喜、担忧、悔恨……这些五味杂全的的感情。它们混着仙气和清风拂过他的脸颊,似是一滴露水弹在了心尖,引得心弦微微颤抖。
而狐妖族长并没有用“孤”、“吾”等等上三界权威者特有的自称,反而用了“我”字来和他对话,衡衣一时间错愕不已,又受宠若惊。他忙温声道:“承蒙君之青睐,在下能遇九尾千面,乃是三生有幸。”
锦卿蓦然看向他,瞳眸深处藏着涌动的旋流,暗紫银波,埋在里面的情意险些流露而出。
仙宫内传来笑声,清扬洒落,带着愉快,含着真切。良久过后笑声渐渐散去,那声音又落下郑重一句,“衡衣,很好。”
衡衣知道这是在夸他,赶忙俯身一揖,可还未等他张嘴回应,边上锦卿就开口道:“谢父王夸赞。”
族长:“……”臭小子我没夸你。
锦卿妖异的容颜上挂着愉悦的笑意,朝衡衣眨了眨眼睛。
衡衣忍笑抿唇。
锦卿嘴角噙着的笑意更深了。
族长:“……”
他虽然没有打开仙门,但神识却是能看到这一人一妖的互动,虽然他已是千年老狐狸沉稳如泰山,看到眼前冒着粉泡的气氛,也不由得磨了磨牙,酸意涌现。
而酸意过后,又是苦涩,又是欣慰。
他已经很久没有和人过妖说过话了,此刻胸腔里涌动出来热流竟然差点让他想冲动地开口吐露心声,幸好理智及时回归,他止住了欲望。
所以他们并没有聊多长时间,衡衣便恭敬地告别天狐族长,退到仙台下方,留下了锦卿和他父王两个再最后说些话。
“这就是你心心念念了两百年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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