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带着两员大将回到天宫。
轩辕霆和凌霄殿那边早就迫不及待等着了。
治水一事虽然是以白月天后宫观的名义派遣下去, 但齐麟毕竟是轩辕霆的心腹,他自是要去向轩辕霆复命。虽然心里憋着股气。
这趟封泽以月宫使者的名义立下一功,也会上凌霄殿论功行赏。
虽然从天道祭祀过后, 天后娘娘就对外宣称‘闭宫’, 虔心执行天道大礼。
然而这次, 白月没有出面,也以她的名义解决了一桩大事。
让百君仙臣们对她闭宫执行天道祭祀斋戒之举, 赞许有加。
尤其是在凌霄殿上听到司命仙君所讲述的前后过程后,众臣就更对天后娘娘的智敏机变赞不绝口。
“此次多亏了天后娘娘妙计解围!”
“是啊是啊, 天后娘娘身在月宫省心祭祀,却还能一心牵挂三界苍生, 此等仁心慧智真是难能可得啊!”
“据说那位月宫守将也是天后娘娘提拔起来的,以前只是个在神兵殿看门的。”
“天后娘娘真是慧眼识珠啊!”
坐在凌霄宝座上的轩辕霆听着下面臣君们纷纷夸赞白月的聪敏端睿, 心里有些不大舒服。
他不过就是在玉香那待几天, 凡界大水淹城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臣君百官们却个个如临大敌,又是向天道祭祀请罪,又是派月宫祈愿使者的。
齐麟更是可笑, 竟自己上赶着去给月宫当祈愿使者, 堂堂一介司战仙君, 竟下凡去当治水官。
但不管怎么说,这件事,轩辕霆也知道是自己理亏,且他只能打掉牙往肚子里认了,否则他那几日和玉香在一起私混的事儿就包不住。
所以, 就算心里再怎么不舒服, 不管碍于什么, 轩辕霆都必须对此次代表月宫下凡的封泽进行嘉赏。
封泽被封了骁战郎君,执位不变,继续戌守天后娘娘的月宫宫殿。
齐麟仍是对封泽有些不屑。
但他也知道,轩辕霆是为了压住百官君臣的口,不得不嘉赏封泽,好给天后娘娘代他行天道祭祀大礼的事,并这趟借月宫祈愿完成治水之事做一个交代。
几桩事积在一起,齐麟便对轩辕霆有了几丝不满。
但他毕竟只是为臣,也不能在朝殿上当众质问天君,到底那几日去了哪儿。
于是只得压下一腔郁火,转头去找了谢执那闷葫芦喝酒吐槽。
……
封泽领了敕封回到月宫,却去向白月磕头,“末将谢过娘娘。”
“你不用谢本宫,这是你凭自己本事挣来的功勋,是你应得的。”白月淡笑道。
但封泽心里却很明白,娘娘这是把一切路都铺好了让他去走,只要他按照娘娘的路走完,回来就必然会得到封赏。
这个人可以是任何人,但娘娘却愿意选择他。
封泽十分感激,愈发坚定誓死效忠娘娘。
白月却不容他感动,叫来兰芝和海驮,给他们发布了新的命令。
“近段时日,本宫都要斋戒祭拜,月宫闭殿。”
“你们需对外统一口径,本宫在此期间,任何人不见,包括轩辕霆。”
“听懂了吗?”
三人面面相觑,“是,谨遵娘娘吩咐。”
进了月殿,兰芝小声上前问:“娘娘,您可是又要悄悄下凡?”
“怎么?”白月挑眉斜着她。
兰芝期盼地道:“娘娘,那您能不能带奴婢一起去啊?”
其实,从前在蓬莱仙境的时候,兰芝也经常跟着小姐一起偷溜出去,所以对这种事她一点儿也不惊奇。
“不能。”白月想也不想便否决,“你的本宫的贴身侍女,只有你待在月宫,本宫的行迹才不会暴露。天庭凡有异动你要立马给本宫传信,你的任务比海驮和封泽都要艰巨,知道吗?”
兰芝瞬间严肃:“好的娘娘,奴婢知道了。”
白月下凡可不是去玩。
她有重要的计划,要利用闭宫这段时间去完成。
月影剑需要出鞘,她亦需要出鞘!
当夜,白月换了束袖劲装准备齐全,再次悄然用千里术穿行来到凡间。
可是这次,她比以往每一次从千里术中出来,都要感觉不对劲。
……
时间回到白月毫不犹豫转身消失在通凡结界的那天下午。
夺命摧毁了几座武神庙观,站在一片瓦砾废墟当中,轻轻一跺脚,便从暗处窜出几名张牙舞爪的黑袍怪面。
他们桀桀窣窣围拢上前,发出沙哑干竭的声音,“老大,您有何吩咐?”
男人缓缓转身,俊邪鬼魅的脸上不知何时爬上一缕黑丝,那黑丝从下巴处一直蜿蜒至高挺鼻梁,再爬上眉心。
眉峰下,长眸肆挑,白得近乎病态的皮肤,极冶红色的薄唇微掀:“去把狄山那豹妖,给本尊抓来。”
“是!老大!”
几名黑袍怪面兴奋地领命,嗖一下化成股股黑烟消失在原地。
夺命漫不经心抬头掀起眼帘,看向对面重新修建过的天后庙,红唇白齿灿然一笑:“天后娘娘,本尊现在心情真的非常不好呢。”
“你说,这可怎么办呢。”他轻叹,仿佛在自言自语。
狄山豹妖洞府。
白豹大妖被黑袍怪面们用五马分尸的姿势吊在空中。
他们贪婪地围着豹子妖啃噬他的血肉,豹妖痛天彻底的嘶吼震得整个山洞都扑簌扑簌掉石头。
不知被施了何种邪术,豹妖完全动弹不得,只得瞪着一双目眦欲裂的眼睛死死盯着取代他坐在洞府主位的黑衣男人,怒喊道:
“归无胤,我们妖界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杀上我狄山洞府!”
夺命懒洋洋轻笑一声,拈起一缕乱发放到鼻尖轻挠,漫不经心,“老子高兴。”
顿了顿,不知想到什么,他神色又阴沉下来,语气轻飘飘,“老子不高兴,想杀几个妖玩玩。怎么?你有意见?”
“归无胤,你这个疯子!”
“我操|你老母,早晚将你大卸八块!”
“你魔狱就没一个正常东西,都是群怪物!只会躲在暗处耍阴招的腌臜!”
豹妖本着死前最后的绝望破口大骂,从爹娘祖宗一直骂到交|媾功能。
夺命倦怠地撑着下颌瞅着他,“本事不大,骂人的词儿倒是不重样儿。来,再多骂几句,给本尊解解闷。”
豹妖本是妖王九婴的得力大将,今日落在归无胤这个不要命的疯子手上,心知怕是只有死路一条。
他像一只掉进蛛网的虫蝇拼命地挣扎咒骂。
夺命饶有兴致地听了一会儿,发现他的词汇开始枯竭重复,于是不耐烦了。
等豹妖骂到口干舌燥时,夺命一抬下巴,轻飘飘吩咐:“跺了他的豹鞭。”
“是!”
前一刻还辱骂叫嚣的豹子妖瞬间怂了:“归无胤,你敢动我,九婴大王不会放过你的!!”
黑袍怪面手下们才不管网中猎物如何叫嚣,老大让干什么他们就干什么,兴奋地摁住豹妖下肢,笑桀桀麻利挥刀一切——
“啊————”
杀猪般的惨叫响破天际。
夺命厌烦地掏了掏耳朵,“吵死了。”
“说吧。”他懒懒支起一条大长腿,“九婴那蚯蚓倒流狄水,在谋划什么呢。”
豹妖已经奄奄一息:“我……就是死也不会告诉你的!等九婴大王来了,归无胤……你就死定了!”
夺命已经懒得费口舌,直接让手下扔了一个黑麻布袋进来。
黑麻袋一解开,钻出一个瑟瑟发抖的紫衣女人,她茫然地环视四周,视线停顿在吊在半空,下身血流不止的豹妖上,惊呼一声,“义兄!你怎么了?”
夺命看着玉香那张碍眼的脸在眼前晃来晃去,矫揉造作的哭哭啼啼,心头躁戾之气陡然升起。
他起身,朝玉香走了过去。
玉香胆颤地后退,“你……你是谁?你要干什么,你快放开我义兄!”
夺命长眸森冽,盯着玉香那张脸仔细看了几眼,“你这张脸,真的让本尊看了非常不爽。”
说着,他伸出食指,噗一下戳进玉香右眼睑上那颗红痣里,不慌不忙在血窟窿里搅了搅,然后从玉香的脸颊骨肉里取出一粒绿豆大小的红色灵珠。
红色灵珠连着脸颊上的皮肉血丝一起被扯了出来。
“哦,原来是只九尾狐妖。”夺命淡淡地一碾,便将那颗九尾狐妖灵给碾碎成了粉末。
玉香痛得撕心裂肺,几近昏厥,惊恐尖叫地抱着脸在地上翻滚,“我的脸……我的脸!!你还我的脸!”
夺命踢了一脚玉香,将她掀过来。
方看清这个没了九尾狐妖灵的紫衣女人,长着一张扁平的方脸,眼睛像绿豆,额头像王八,嘴唇像青蛙。
夺命淡定地欣赏了两眼后,评价道:“倒是长得生动有趣,何必去偷别人的脸。”
玉香捂着血淋淋的脸,阴恨地转过头,猛地朝夺命扑去:“你这个恶魔,还我的脸!我跟你拼了!”
夺命漫不经心勾起薄唇,捏住玉香脖子,将她提至半空,闲适地欣赏着她垂死挣扎的样子。
就在这时,千里术结界波动了。
夺命即将掐断玉香脖颈的手顿住,倏然侧首。
长眸微微眯了迷。
下一瞬,他将玉香扔进黑麻袋,绳索自动缠绕死死捆缚,一个大活人,就这样被捆成了个破包袱。
白月从千里术里出来时,半空中哀哀呻|吟的豹妖还吊在那里,七个阴怪桀桀的黑袍无面也纷纷阴狠环伺。
夺命就那样悠闲慵懒地站在中间,看着白月踏出结界。
“…嗨。”
白月面不改色朝夺命招手,对这血腥残暴的犯罪现场视若无睹,只看着夺命微笑道,“我好像……来的不巧哈?”
“我还以为天后娘娘不会再来了呢。”夺命似笑非笑挑眉,面上是一种白月感到极其压迫的森沉、邪气。
白月心里那根警弦正在尖锐地拉响,但她面上一点儿也不显,笑盈盈看着夺命,“怎么会呢,我走的时候不是说了让你帮我善后,我先回去交差,马上就来找你的吗。”
白月尽量让自己无视旁边那七个虎视眈眈的邪魔怪面,也无视半空中那个裆部血流不止的豹妖。
虽然她后背的蝴蝶骨绷得很紧,但她的笑容却如春天般和煦自然。
“是么。”夺命鼻音轻嗤,长眸阴沉下压,邪气不减反曾,愈发迫人,“天后娘娘有这么说过吗。”
此时白月的大脑正在急速风暴。
首先她在疑惑,为何明明自己走的时候,对这个变态还一切尽在掌握,怎么只隔了一天,他就突然翻脸不认人了?
但白月马上给出了答案:对一个变态,任何逻辑都是没有用的。
现在,她能做的只能是立马上一个紧急补救措施。
否则,那她就很有可能会成为下一个豹妖。
彻底玩火**了。
“对了。”白月从袖袋里掏出一个云丝锦,包着几块云花糕,笑眯眯道:“记得上次你很喜欢吃这个,我这回特意给你多带了些。”
说着,白月动作自然地拈起一块,放到夺命嘴边,“尝尝看,还是上回那个味道吗。”
夺命冷冷垂眸,面无表情盯着凑到唇边那块甜不啦唧的点心。
白月见他那样,把心一横,手指索性再往前一送,将云花糕塞进男人嘴里,“快吃啊。”
这简直是一场拿性命做赌注的行为。
白月大脑屏息凝神,面上保持着最友好坦然的微笑,“快吃吧,我这次带的多,吃完还有。”
夺命眼神笔直锐利地盯着白月,好半晌后,终于慢慢开始动了薄唇。
就那样看着白月,咀嚼着嘴里的云花糕,那表情,像在吃什么人皮兽心。
白月笑容加深,见他快吃完了,连忙又塞了块到他嘴里,“喜欢就多吃点。”
夺命既不拒绝,也不表态。
白月往他嘴里喂一块,他就吃一块。
云锦丝里拢总包着四块云花糕,全被白月喂进了他的肚子里。
“我就知道你喜欢吃这个,特意给你带的。”
白月说着,余光不动声色扫见洞府中那几名黑袍怪面一副见了鬼的震惊表情。
虽然,他们的脸本来就怪,但再加上这副表情,全都像在做鬼脸似的抽搐。
虽然白月不知道他们在抽搐些什么,但根据他们的反馈来看,她好像做了什么了不起的举动?
“他们……都是你的朋友啊。”白月一副今天天气真好的语气对夺命道,“本来还想约你一起办点事,既然你在忙,那我就先走了。”
说完,白月便打算加快步伐离开这里。
“滚。”夺命冷冽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白月皱眉,这厮是在骂她?
咬了咬牙,好,她现在还打不过那变态,忍一忍风平浪静,先离开这个犯罪现场再说。
然而没等她走两步,就见那七个方才还对着她一顿龇牙咧嘴垂涎欲滴地黑袍怪面在地上抱头翻滚。
像七个黑乎乎的饺子从白月面前滚出了洞府,队形整齐。
白月:“……”
“天后娘娘是要去哪儿啊。”
现在,洞中只有白月和夺命两个人,也不全是,还有半空中吊着那个半死不活的豹妖。
夺命吃了几块甜度过量的云花糕,心情仿佛恢复了些,走到白月跟前懒懒睥着她。
白月站定,没有说话,瞟了一眼还有一口气在的豹妖。
夺命回头,压根没让人看清他的动作,只黑袍那么一挥,豹妖的豹子头就被切下来,血贱四壁,头砰砰咚咚滚到了白月脚尖前。
白月直直盯着那个还鼓着一对目眦欲裂大瞳孔瞅着她的豹子头,镇定地深吸一口气,道,“准备先去看看我的庙观。”
“哦,那确实值得一看。”夺命挑眉,“然后呢?”
白月靠近月影剑的右手微微颤了颤,但扔保持若无其事的表情谈笑风生,道,“然后打算去探探妖兽九婴的动静,不过我剑法还不精,一个人可能有些危险,不知夺命君能否陪我同去,顺便保护我的安全啊?”
“行啊。”夺命笑弯了长眸,“天后娘娘有需要,夺命定当奉陪。”
白月丝毫不敢放松,正绞尽脑汁再说点什么,主位案桌下方的有个黑麻袋忽然动了动。
里面有活物?
白月惊讶地看过去。
只见那活物又在黑麻袋里动了动,看起来像在扑腾。
“那是……”
夺命漫不经心扫了一眼,“朋友们给我打的猎,一只野鸡。”
“哦——”白月怎么那么不相信呢。
野鸡有那么大一只?
野猪还差不多吧。
但她知道,现在不是该自己好奇的时候。
好奇害死猫,尤其还是在面对一个如此变态疯狂的男人的时候。
白月的每一个行为都必须经过精心的设计,才不至于刺激到这个随时会切人脑袋的疯子。
刚才喂他吃云花糕,其实就是白月的一场豪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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