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很平静的将一切说完,最后长长的叹气终于暴露了他的心力交瘁,说:“小恒不肯告诉你,你不要怪他,是爸爸要瞒着你的。我已经亏欠了小静,不想再伤害到你。小纾,不管我曾做过什么,从来没有对不起过你和你妈妈。希望你不要怨爸爸。”
我只是点点头,“我知道。”
他挥挥手,说:“你去吧,我也累了。”
我起身欲走,却被父亲叫住,“小纾,不管你怨不怨爸爸,答应我,别告诉妈妈好吗?”
他从来没有用过这样的语气跟我说话,我只觉得鼻子一酸,只来得及点点头,唯恐再迟一步眼泪就要掉出来了。
走到门口时,我忽然鬼使神差的回头看他。
父亲坐在那张与他而言很大的办公桌后面,不知道在批阅什么,紧紧皱着眉,身后的墙上挂了一幅字,是当年祖父的至交好友大笔一挥送给他的——“有感非斯文”。我知道他当年在文学上很有些造诣,后来被祖父母所迫不得已从了政,若是当年父亲走了自己想走的路,娶了自己想娶的人,又会是个什么光景?周思静的事情上,比我更悔更痛的,怕是他吧。
我突然发现父亲的背早就没有从前挺拔了,被挂得高高的裱字一衬,更显得憔悴。
我想起很久很久前在一本书中看到的,“人生如棋,落子无悔。”
这天晚上程誉恒没有回家去,而是陪我睡了一晚。反正婚事已经订的七七八八了,也不至于在这一点细枝末节上头矫情。
他向来睡前要洗个澡的,我静静听着浴室里头的水声,没多久他一边擦头发一边出来,我说:“你明天有空吗?”
他说:“有啊,你要去哪儿?”
我靠在枕头上看他,“我想去看看周思静。”
她与她妈妈的墓地在郊外不远的山上,这天本来就下了蒙蒙的雨,一进山更觉得比外头冷了好些,都是盘山路,司机也不敢开得太快。开到半山腰时我坚持要走上山,程誉恒只好下来陪我一起打伞,到了墓园门口都差不多近中午了。
这一片墓园虽然不气派,但好歹干净简单。周思静之前坚持要和她妈妈葬在一起,父亲本来想给她俩换在更好一点的位置入土,又考虑到移骨灰不好,最后只好将她妈妈的碑重新翻修了一通。
果然竖着两块新崭崭的黑色大理石碑,碑前还被人放了贡品和花,显见是每天都有人打理。碑上镶的是周思静妈妈年轻时的照片,真是温柔如水的女子,眉眼含情,依稀可见当年的风姿。可她亦有自己的坚持和倔强,如果不是她当年执意生下周思静,又如何会有两代人的悲欢离合?但她也不过是出于爱。
我默默看了半晌,将花放在碑前。
边上小一些的是周思静的墓碑,照片同我之前在周家看的遗像一样,碑上刻着“爱女林绘之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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