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隔着一段距离，落在她脸上。在沈蓉蓉看来，这目光深邃动人，饱含探究的含义，但对李栗来说，他的大脑就像一副被打乱的扑克牌，民间俗称的脸盲。他只是试图将面前这个女生跟记忆中的名字对起来而已。
事实上，他看到的，他能看到的，他被迫看到的，以及最不愿意看到的，都是一个画面。温柔的男人低下头，娇俏的少女仰起脸，他们微笑着，看向同一张试卷。
忽然无力地发觉，一切发生的时候，他都在现场，而他无力改变一切。
宋妈妈从教室出来，罗棠眼尖，叫了一声宋阿姨。她抬起头，看到罗嘉的一瞬间悚然色变。
罗嘉站在哥哥身边，兀自不觉，显得心不在焉，目光若有所思地瞥向另一边。关于李栗的出现，并非只有沈蓉蓉察觉。
宋妈妈浑身发抖，眼中波折出细碎的水光，倾尽全力望着她，不是自己女儿，而是罗嘉。
罗棠将这点反常尽收眼中，心中微讶，想起从前一些事，那时候罗嘉刚出生，正赶上计生大队回城普查，爸爸恰好又在大学竞争正科级教授位置。为了避风头就把妹妹送到了乡下宋阿姨家里，对外都说是他家保姆生下的双胞胎，罗嘉蒙她照顾，喝过她几个月的奶水，想来是有感情的。但是罗棠想不到感情会这么深。
罗嘉对这有过几年养育之恩的保姆却没有太大印象，敷衍地叫了一声阿姨，将目光投向走廊另一边，看到沈蓉蓉仍在跟李栗讲话，心中暗恨，恨得咬牙切齿，又不肯服人，只在心底将她大肆贬低，恨恨道：知不知道你长什么样子，也不去照照镜子。
在上帝眼中，这大概是一条非常奇怪的视觉链吧。
每个人的视线都有归属，每个人的眼中也都只容得下一个对象，而他们的对象回视的时候，看的往往不是自己。
沈蓉蓉悄声问：“没有空是吧？”
沉默发生了很久，像是能有一个世纪耽搁在上面，在沈蓉蓉几乎放弃的时候，他低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这个双休日有球赛，要不要过来看？”
几乎以为是听错了，沈蓉蓉抬起头，眼中泊着一层难以置信的光亮，且惊且喜地反问：“可以吗？”
“九点，市中心体育馆。”
罗棠的车顺路也接李栗一道回家。李栗一上车就把眼睛闭上，听车里两兄妹闲聊。
罗嘉非常想知道沈蓉蓉跟他怎么认识的，聊什么能聊这么久，但是也清楚直接去问非常不体面，于是迂回着从哥哥身上开刀，问他怎么跟宋一认识的。
车子停在一盏红灯前，罗棠无意间瞥过后视镜，那男生的手，前一秒明明放在裤袋中。
罗棠一笑，遂简单地提及她母亲跟罗家的过往，一语带过其中曲折是非。
罗嘉身体前倾，双臂拉长成一，枕着副驾驶座的椅背，自己也知道这个动作在别人眼底多么娇俏，面容带笑道：“哥哥跟她聊了这么久，我还以为哥哥喜欢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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