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相中一件白底洒花圆点的连衣裙，拿去更衣室。他替她看包，坐在无烟区的沙发上，旁边搁着一摞体育杂志，封面大标题是一行触目惊心的粗体：王健林欲收购皇家马德里，曾花5000万被拒投。
他翻开杂志，端坐沙发里，抬起头，女孩子掩映在货架之间，似乎踌躇不定，世间困难的事并非收购皇马而已，还包括让一个女孩子挑选一件合适自己钱包的胸衣。
宋一窘迫又苦恼。
她将满十五，在一个母亲忙碌却没有同性手足的家庭，有些不能避免的生理问题变得越发尖锐突出。早上她嗫喏着跟哥哥要零花钱，脸红得快滴下血去，宋勇一定是看出了什么，所以最后才会问她够不够。
没想到物价飞涨，连内衣都贵成这样。
导购看她的眼神已经快要飞出“小偷”这两个字，她匆匆挑了一款最便宜的去结账，将找回的钱摊在手里数了数，还剩下几粒钢镚，也就刚好能坐公交车回家。她拎着纸袋才出门就遇见了同班同学罗嘉，名媛似的从专柜款款出来，挽着一个男生的手。那男生高大威武，穿一件黑色羽绒服、牛仔裤，脖子上挂了一条骷髅头项链，眉眼倜傥得天理难容。
她认得他，但也装作不认得。李栗似笑非笑的目光在她手上略作逗留，很快使她背到了身后。
罗嘉蛮热情地打了声招呼：“宋一，你也来买东西啊？”
宋一笑着回以问候，脚步不停，匆匆从他们身边溜走，越走越快，大有逃之夭夭的趋势。
不知为什么，她怕他。
一直走到了电梯口，电梯还在底楼，于是站在玻璃窗前等候，被人注视的感觉尤为强烈，她将纸袋环在自己胸口，进了电梯之后才敢回头，视线之中早已不见那两人的影踪。
东西买来第一件事就是放热水里用洗衣粉泡上，等做完两份数学试卷就给忘得一干二净，宋一回过神的时候发现已经洗干净了，滴滴答答晾在阳台，天太冷，晾了快一个礼拜都没干。
那天晚上，宋勇破天荒地一句话都没跟她说，倒是多做了两样荤菜，拨了半盘温在锅里，当母亲下班之后的夜宵。
沉默地对坐而食，只能听见碗筷偶尔撞击的声音，她很努力地扒饭喂进嘴里，撑得腮帮子鼓鼓，偶尔心不在焉地看一眼电视，又转过头看哥哥一眼，觉得他有点反常，但又说不出哪里不一样，拖长音调软软糯糯叫了一声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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