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中一片死静，满腔的怒火淤积成了一滩黑红的毒血，梗在喉间，不断翻涌，难以下咽。
“小雪，我今天约你来，是因为我猜到了你的身份。明泽说你一直想找我，我也一直在找你。我想向你道歉，告知你真相，同时也想保护你，及时劝阻你。你找京墨帮你查案，可他母亲也是死于VBS，如果他知道了真相，会不会怨怪你的父亲？会不会将这份怨恨转移到你的身上？这件事，我们没有十足的把握，就不能去动它！否则伤的只会是自己！”
她全身冰凉如尸，是她父亲导致了VBS吗？京墨会怨怪她父亲吗？如果父亲还活着，他会怎么做？他希望她怎么做？
窗外暴雨如注，雨幕后方的研究所曾是他们的家属院，记忆里灯火通明温馨热闹，父亲在楼道的灶台上给她做好吃的红烧肉，京墨在书桌旁指导她写课后作业，京珊阿姨加班回来，一手一串糖葫芦递给了他们……
“所以，你的意思是，要我和你一样继续忍气吞声、包庇恶人，做一个自欺欺人、懦弱胆小的伪君子吗？”她目光渐渐变得坚定又决绝：“父亲当年选择曝光这事，必定想好了后果。作为他的女儿，我也不会违背他的意愿，做让他失望的事情。将近二十年，真相被掩盖，冤魂难以昭雪，魔鬼依旧横行！我们何以安身？何以慰藉那无辜死去的亡灵？这事既然我知道了，就一定会追究到底！”
“小雪！他们会杀了你的！”彭安泰急道，他当年没能劝住沈商陆，这次又不能劝住他的女儿吗？他痛心疾首道：“小雪，你不能冲动啊。他们养了一群杀人不眨眼的魔鬼！杀一个人和杀一百个人都是一样的！京墨他大张旗鼓地动用各方力量调查这件事，已经惊动到了他们！如果他们知道你是小雪，你会没命的！”
“所以，他们到底是谁？”
彭安泰：“……”
轰然一道惊雷炸在香山上空，仿佛整片山林都在颤动，余音回荡。京墨站在普渡寺大殿的屋檐下，瓢泼大雨敲打着瓦砾，雨水如珠帘一般簌簌滚落，遮挡了视线。
他刚才见了行思居士，居士将他所知道的都告诉了他……
“‘永顺’背后的人就是贺程方……但贺程方背后勾结的官员，我们一直没能确定是谁。怀疑的几个人这些年陆续因贪腐渎职落马，贺程方却毫无影响，驰骋商界，势头鼎盛。你要我怎么告诉小雪实情？”行思居士担忧道：“贺家势力盘根错节，黑白两道都有保护伞。小雪一心想报仇，只会是以卵击石！听说她和贺家那个儿子还纠缠不清？我就更加担心了。她是真喜欢贺煊吗？还是要通过贺煊去报仇？”
滂沱大雨如凝化的利箭轰隆击打在琉璃砖瓦上，万箭齐发之势，似要将整个大地击穿。
站在京墨身后的吴云踌躇道：“京总，这件事还要继续查吗？这么严重的公共安全事件，追查起来，当年的政府、医院、媒体、很多人都难辞其咎，首当其冲就是沈教授和那些研究员！这已经超出了我们的可控范围。而且，时间太久远了，KD-1R被销毁，临床受试者全都去世了，钱氏兄弟也死了，没人能指证贺程方和VBS有关……居士担心得没错，也许查到最后，伤的是自己人，真凶仍旧逍遥法外。”
殿外涤荡的暴雨，震慑、迷离、复杂又猛烈。缭绕升腾的香火被雨势压盖下来，盘伏在寺庙山林中，沉重又深谙。
京墨给何青蔓打了好几个电话，她两个手机都没人接听，他隐隐觉得不安，手心已满是汗渍：“继续查。他做了那么多坏事，VBS定不了他的罪，其他的也足以让他伏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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