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郊的实验室,施小萌靠在椅背上,略略仰起头来。她拿了一块浸透的毛巾,揩拭着面庞,以期保持着头脑的清醒。
电脑的邮箱里,有一封未读的电子邮件。她看了眼抬头,是施怡微的来信。
怡微是叔叔怀儒和婶婶晚晴,晚来所得之女。虽然年纪比小萌要小,但是到底辈分大,因而见了面,小萌该要叫一声“表姐”的。因着家里人感情深厚,倒是也不愿意计较字词。因而两人都是直接以名字相称,与亲姐妹无异了。
怡微也是个争气的孩子,从斯坦福大学材料科学与工程系以第一名的成绩毕业之后,如当年的父母一般,毅然回国投身到了新兴材料科研领域当中。
如今施家两姐妹,各自在航空航天与材料科学领域贡献着自己的一份力量。虽然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可是却一点也不影响两人的感情。她们时而保持着邮件联络,交谈着彼此的近况。
却见那封信上写着:
小萌:
经过一个昼夜的奔波,我终于回到了申城的家中。到家里的时候,母亲在擦拭着父亲的灵位和台面,从前家里的那番热闹景象,怕是再也不能重现了。
父亲在世的时候,他总是醉心于他的疫苗研发事业,每天不是在实验室里,就是在办公室忙碌,能够依恋膝下的时间总是有限的。
我还是不敢相信父亲去世的事实,更是实在不敢想象,他突发脑溢血倒在实验室的情形。
我的心彻底碎了,我唤他父亲,他不能应我;我哭,他也不能感知到了。小萌,我知道,你这会心里一定和我一样哀痛……
说起来我也是不孝女,父亲离世将近月余了,才抽得出时间回申城一趟。母亲说,不要去墓前祭奠什么羹饭供品了,父亲一贯主张勤俭、环保,因而这些礼节想来都不是他愿看到的了。
但是我还是同母亲一道,在湖边采撷了不少带露的鲜花,然后编成一个大花环,挂到父亲的墓碑之上。
明明是春季啊,可是那姹紫嫣红的模样,我却实在是无心欣赏。放眼望过去,一切不过是春山空影。手里扶着墓碑的时候,我只觉得心下已经哀恸得不知道自己竟然还存活于世上。
可是我不敢哭,生怕母亲看了更是伤心。她总是一个坚强、隐忍的人,想来即便是哭,也总是在夜里我们看不见的地方吧。
父亲的养育之恩,这辈子我怕是永难报答了。你说,我是不是亏欠了父亲太多的?
那时候,我在合作的实验室里赶进度,眼望着即将到了出成果的时候。但是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些惴惴不安的感觉。直到收到消息,才知道原来是父亲去世了。
我们生长在红旗下,受的教育注定我们不是迷信的人。可是我竟然忽然有种想法,是不是命运在冥冥之中,就注定了我与父亲是不可能再见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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