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我必定可以获得比铭刻石碑更无上的荣誉。啊,今后我在爱尔弥亚市中,名声将会更广为流传!!」
尤米斯面露天真无邪的喜悦神情如此说道。
「如果名声是你的目的,你不是已经得到足够声名远播的荣誉了吗?」
「那样还不够。与你同行而为人所知的都是我身为魔术师的种种。能在爱尔弥亚石碑上留名是我从小的梦想,但唯独打造出世间仅有的全新魔道具,才能得到留名石碑的殊荣。维持现状的我无法
被铭刻于石碑。」
好遗憾啊—尤米斯如此宣告,但她却在下一秒展露充满希望的眼神。
「所以,请你乖乖受死吧。坦白说,我太过期待那一刻来临,再也按捺不住了啊。」
她的眼神之所以绽放出生气勃勃的光采,全都是因为多年来的夙愿已经近在眼。
我的死,有助于她完成自私的心愿。
「你、你就为了那种东西背叛我吗?」
「对你而言可能只是『那种东西』,但对我来说是非常重要的梦想;正如同那个魔王对我们来说只是个可憎的存在,但对你而言却非如此一样。」
尤米斯彷佛深信自己的一切行动都是真理,以训斥调皮小孩的口气……
吐出最为恶劣的言词。
「够了吧?缺乏魔法适性的你在王国与人为敌,几乎没有机会重返原本的世界了。」
「少啰嗦,即便如此我还是会找出回去原本世界的方法!」
「真是个顽固的人啊。那种方法根本不存在。」
语毕,尤米斯再度发出天真无邪的恶质笑声。
「反正你珍惜的梦想早已『毁坏』,接下来就请你成为助我实现梦想的活祭品吧。」
「尤、尤米斯……」
我已经忍无可忍了。藏在心海深处,那块至今仍尝试相信她是同伴的碎片彻底粉碎。这家伙成了绝对的仇敌,毫无交涉余地,甚至连一丁点存在都无法容忍。
打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结局的交涉,在那一瞬间决裂。
「『风切?十闪』!」
我接连不断地挥动刀身呈绿色,表面带有红色纹路的日本刀【风鼬镰刀】划出十字痕。十字痕化作肉眼看不见的风刃袭向尤米斯,但要挡下已知其中玄机的攻击并非难事。
「『水风炎爆』。」
尤米斯省略咏唱过程,只念出名称就发动完毕的魔法,抢先一步席卷尚未命中自己的风刃,将之卷入爆炸。
这是一门透过运用风魔法激发的电气分解,使水魔法制造的水燃烧,引起氢爆现象的魔法。
是我传授原理,并与她连手开发的魔法。
飞扬的尘土掩去视野。
正如我的预想,理性派的尤米斯势必会采取只需消耗最小限度魔法的应对手段。
「映照出常态吧,『幻体蜃气楼』。」
我将魔法注入事先备妥的心剑【空蝉薄刃】,轻声咏唱键言。
蜃气楼凝聚成形,分别化作与我一模一样的姿态,自尘烟中飞窜而出。
即便强如尤米斯,也不可能一眼识破夹带魔法的五具分身孰真孰假。
「啧,『针山』!」
包含本尊在内的五道身影中,有三道迫近尤米斯眼前。
尤米斯见状,立刻发动魔法,地面随即如同荆棘满布般,衍生出无数根尖锐石枪。
所幸其中一道身影因为离她还有一段距离,成功地运用手中长剑拨开了石枪。然而剩下的两道身影,却分别因为被刺穿腹部,以及遭枪尖凿断右肘而接连消失。
「既然逃过的形体以外,其余两个分身都消散了,那就代表除了手中的长剑以外,它们甚至都未被赋予实体吗?MP果然几乎用尽了呢。」
无咏唱的雷光飞窜而过,在视野中留下一抹绿色谦。
那具分身自然成功躲过了正面攻击,但尤米斯的目标一开始就不是分身,而是它背后那棵大树。
飞溅四射的大量树木碎片令身分避无可避,除了大幅远离雷电落点的本尊,分身皆宛如袅袅轻烟消散于天地之间。
「『地炎缚阵』。」
「啧……」
小型魔法阵在矿物熔浆中生成一座带有格纹、呈半球状的牢笼,团团包围了孤身的我。
「来吧,捉迷藏到此为止喽。」
「嗯,确实到此为止了。」
「如果继续把你困在那座牢笼让你被烧死的话,你身为素材的价值可能会下跌,因此可以请你乖乖领受我接下来要发动的魔法吗?我保证那会是比活活烧死更轻松的死法喔。」
尤米斯面露嫣然微笑这么说着。
我只能承认,这就是尤米斯的本性。
并不是在击败魔王——蕾缇西亚之后才性情骤变,她一直以来都是这种人吧。
在爱尔弥亚的街道上邂逅,共度了超过两年以上的冒险之旅,为什么我没能早一点察觉到这家伙的真面目呢?
不仅这家伙,关于公主及其他战友也一样,为什么我没有深入了解他们呢?
从杀死蕾缇西亚的那一天开始,我便无数次地被迫面对自己过往的愚蠢作为。
我……双眼所见的究竟是什么啊?
如果我能再早一点察觉的话——
这句不晓得已经想过多少次的话再度掠过脑海。
「最后有什么想说的话吗?我可以听你交待一下遗言喔。」
大概是认为毫无反应的我已经放弃抵抗了吧,尤米斯游刃有余地如此说道。
「我现在对你已经无话可说了。不过,是啊……我明明欠了那家伙说再多话也偿还不清的债……但如今看来,我似乎又多了一件非得跟她说声抱歉的事了。」
「你在……什么!?这阵光芒是!?【绿雷……」
「拜啦,你这疯婆子。」
留下这句咒骂的我,随着转移魔法的光芒笼罩全身,从尤米斯眼前消失不见。
转移结束后,我来到之处是距方才与尤米斯交战地点隔了一座巨大山脉的远处。
细雨不断落下,雨水逐渐夺走我的体温。
身体负荷早已超过极限。我躲进正好位于附近的洞窟,确认里面没有魔物气息后,解除加诸于自己身上的幻觉。
「噗哈,累死我了……」
解除幻觉之后,我低头察看,自己的模样简直惨不忍睹。
全身上下到处都是触目惊心的伤口,大量鲜血早已染红身上的装备,充满裂伤的身体几乎没有完好的皮肤,甚至有同样的伤口裂开了两次,露出肌肉组织、鲜血不断涌流而出。
「幸好我没骂那家伙是蠢蛋。毕竟这样一来,我才是不折不扣的大蠢蛋啊。」
我忍不住自嘲地笑道。
一般都认为人无法施展MP耗费量超过现有MP量的魔法,但实际上并非如此。
就算MP 不足,只要忍受得住袭击身体的剧烈痛楚,还是可以施展魔法。
当然,这样做必须付出代价。
在MP短缺的状态下使用魔法,不但HP会减少,还会身负伴随剧痛而来的重伤。
「毕竟妾身是天才啊,从以前起就只有魔法的威力高人一等。话虽如此,当时妾身还只是个小孩,施展魔法时常常投入过多MP,变得遍体鳞伤啊。』
『哈哈哈,确实很像是你这个冒失鬼的风格呢。』
『哼~有必要这样笑妾身吗?』
「唉……居然在她死后还得欠她一次人情啊。」
要是没跟蕾缇西亚玩那场以孩提时代失败谈为赌注的纸牌游戏,我大概很难成功摆脱尤米斯的追击吧。
我从圆袋取出HP药水及MP药水,把HP药水淋在身上,再一口气喝光MP药水。
接着,我再耗费恢复了少许的MP构筑心剑,点燃从圆袋里取出的燃料石。
用持续燃烧时间也比木柴更长的岩火取暖,同时硬是提起精神摸索逃亡手段。
「说她是冒失鬼这回事,我该道歉几次才能得到她的原谅呢?」
回想起蕾缇西亚气呼呼的表情,我的脸上自然而然地浮现一抹微笑。
「唉,好想见你一面啊……我果然觉得很寂寞啊,蕾缇西亚。」
曾经有这么一段时期,我相信自己的梦必定会实现。
带着蕾缇西亚回到我原来的世界里平静度日
家人们想必会大吃一惊吧,虽不知原本的世界在我消失之后变得如何,但要是我带着蕾缇西亚回去,爸妈一定都会很惊慌失措。
一旦得知我交了女朋友,身为妹妹的小舞会作何反应呢?尽管我们兄妹感情很好,但我突然失踪,回来时又带了个女朋友,或许她会气到一段时间都不肯跟我讲话吧。
若见到蕾缇西亚这个超级美少女,末彦及健太绝对会涕泪纵横地感到懊恼。而早就交了个心爱女朋友的悠斗,他们现在一定还是跟笨蛋情侣一样,所以应该会很冷静地祝福我才对。
也许会有不少麻烦问题接踵而来,即使如此,蕾缇西亚仍旧会陪伴在我身旁,向我展露“最喜欢了”的灿烂笑容。
我无数次想象现在的一切都只是梦境。
我也无数次想象那个梦想化作现实。
如同尤米斯所言,再也没有机会实现的梦幻泡影。
就在我耽溺于那个平淡至极的梦想之际,遭到雨云覆盖的昏暗环境逐渐陷入一片漆黑。
而等到视野完全被染黑时,我才领悟到原来自己是在梦境中回溯过往记忆,以及梦醒时分将近的事实。
☆
「主人,天亮了,请你起床。」
「麻烦再给我五分钟缓冲时间~」
我忍不住说出了在戈雷镇也用过的相同台词。
一场糟到极点的梦。
可能是因为昨天当面看到那张脸的缘故吧。
绝对是这样没错。
我真想断然要求重新睡一觉。
展开第二次的冒险,最值得一提的就是深刻体认到寝具的重要性。
保温效果绝佳的魔物羽绒被加上松软的魔草棉花枕,搭配魔虫丝编织而成、触感有如绢丝的床单,以及用叫做弹簧木的奇幻植物制成的弹簧床垫。
光是能在舒适怡人的环境安然入眠,便是一件多么幸福美满的事啊。
由于警戒敌人袭击,我有将近一年的时间都未曾入住过旅馆。基本上只能以硬邦邦的树木为枕、冰冷的地面为床,加上便于清洁的薄毛毯过夜。
那是一段艰辛岁月。不设结界根本无法入眠,又因提防周遭动静而没办法好好睡觉。
当然,现在即便是就寝期间,我仍不会放松最基本的警戒,然而光是有质地良好的寝具及不同于危机所带来的逼迫感,便让我得以享有心旷神怡的美好睡眠时光。
戈雷镇那间旅馆固然不差,但这间旅馆的床铺质量则更为精良。
因此,我不希望如此令人作呕的梦,成为我第一天躺在这张舒适的床上所作的梦啊。
「所以拜托了,再让我睡一下……」
「不可以,如果你不希望棉被被我抽走的话,就请自己起床吧。」
「呜啊~米娜莉丝你这小气鬼——」
我发出彷佛梦呓的嘀咕,缓缓起身。
「我已经借用厨房准备好今天的早餐,一起下楼吧。」
「呼啊,好。可恶,我要连这场梦的份一并复仇。」
滞留于市区的这段期间,我该不会天天作相同的梦吧?
「不不不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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