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规矩
翌日早间，清白的日光透过回字窗格照垂地的珠帘，折射出星点微芒。
早起已是多年养成的习惯，沈若君凤眸微睁，脸颊感受到阵阵温热的气息，他微微侧目见夜影睡的正香。
经过几日的施针泡药，苍白的脸终于增添微微桃红，睫毛仍是那般卷翘。不知是梦见了什么，颦着眉小嘴也一直撅着，好似有什么不满。
数日来自己身心全耗在他身上了，他还有什么不满？
沈若君单手支头静静的看着，抬起手想捏捏他的白皙的脸蛋，手伸至一半又缩了回来。
罢了，不搅扰你休息，晚上再来找你算账。
沈若君撑起身，半坐着揉了揉太阳穴，好似还没睡够，但荒废了数日的奏报已不能再拖。
再次着眼看了看熟睡的人，这才发现，床上仅有的丝被被自己卷成卷，夜影的身上没盖着一星半点。
但这也怪不得他，他从小体寒怕冷，睡觉就是喜欢卷被子，看来今后得再预备一床棉被。
想着往后日日醒来便能看见这个笨蛋，眼角不由自主泛起甜蜜的笑。
他抬手将身上的被子掀开，盖在夜影的身上，帮他轻轻掖好被角，便起床迈着步子去了主殿。
感觉到内室静了下来，夜影双眸忽地睁开，身为宫主贴身暗卫，即便睡了，身边有个风吹草动，也会本能的产生警觉。
宫主刚才是在替自己掖被子？动作是那般轻柔，这不是在做梦吧！
他其实很早便醒了，却不敢惊动沈若君，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两个男人同床共枕醒来时的怪异气氛。
他想应该会很尴尬吧。
被窝沾染着沈若君留下的一丝温暖，他有些眷恋却不敢多待，蹑手蹑脚地爬起来，床榻上芙蓉被散乱褶皱着，软枕还留有一抹香气，他愣在床边，像小贼似的捡起那软枕，抱在怀里，埋头嗅了嗅。
真好闻……
“夜影大人，您这是在做什么？”
身后忽然响起明月黄雀般高亮的嗓音，他惊着双眼，抱着软枕的手一阵慌乱，手足无措丢回床上，又听得明月道，“铺床熏香是奴婢们要做的事，不忙夜影大人劳力，宫主吩咐过，让您换上这衣裳，即刻随奴婢去青鸾殿。”
他接过那叠整齐的衣裳，满腹狐疑看着她们几个，对方似乎也没打算道明原委。
明月吩咐身旁的小婢女伺候更衣，他连声拒绝，不习惯被人伺候，捧着衣裳独自走向小间，走进墨色山水画丝制屏风后面。
明月带着婢女站在外头候着，两盏茶的时间过去，他才慢腾腾走出来。
穿不惯这些飘飘带带的衣物，累赘的很，想来还是短装趁身，可却不能违逆宫主的意思，手忙脚乱穿戴许久，这才耽搁了些时间。
随即跟随明月出了玉曦殿，转经过厅，向青鸾殿走去。
“宫主，人到了。”
明月将人带到时，沈若君正在处理桌上堆积如山的简报，手里的朱笔忽然停在半空，目光落在那一抹高挑身影上。
靛蓝色水纹立领棉衫，外罩软玉烟纱，透着若隐若现的蓝，腰间系着一条窄边云纹锦带，洁短立领往上露着半截白皙颈子，与往日小冠束发有异，两鬓发丝织辫拢在脑后，着簪子固住，黑发垂洒肩后。
这一番装束，将平日里那份肃杀之气敛去不少，垂下的发丝显得五官更为柔美。只是少了玉坠样的装饰，腰间显得有些单调。
被沈若君这么直直盯着，夜影微微低下头，脸色微窘看着地面低声唤道：“宫主，属下向您请罪来了。”说完单膝叩首，躬身垂眸等候发落。
沈若君敛了敛双眸，接着提笔刚才停顿之处继续，淡淡说了句，“把桌上早膳吃了。”
……？
他的话说出口，好一会儿不见人有动静，微微侧目瞪着夜影，“杵在那挺尸呢？想要本座亲自来喂你？”语气仍然清冷。
被忽然狠狠瞪一眼，夜影才反应过来，方才那话是对自己说的。
诚惶诚恐走进殿内，瞧见一桌子精致点心，坐着吃不敬，站着吃也不雅，便单膝跪在地上，拿着桌上点心一块块往嘴里塞。
要全吃完么？
算了，还是不问了，吃吧……
送往青鸾殿的膳食，每一样都是经过大厨们一双巧手细心雕琢。一旁新来的小婢女，看他吃像像猪八戒吃人参果，嘴上不禁极小声的笑了笑。
沈若君微微侧目淡淡扫了一眼，那婢女一缩脖子，赶忙敛声低首垂眸，连带一旁伺候的明月都替她捏了一把汗，宫主忙要务时，最忌声响，这小妮子今后是不能在青鸾殿当值了。
那道目光转了方向，最终落在夜影身上。
知道他几日未进饭食，也不知道他爱吃什么，所以特地命人做了一桌子早膳，想着让他好好吃顿早点。
看他嘴里塞得满当当，跪在地上像叫花子，心里很是气恼，嘴上却淡然调侃，“影子大人，你们家吃饭，兴跪着吃么？”
夜影急着摇头，张着嘴囫囵不清回答，“嗯恨，嗯嗯恨嗯嗯。”
这么嗯哼几句，鬼晓得嘴里说了些什么，沈若君垂眸目视桌上奏报，冷道：“那就跪着吧。”
夜影微微颔首，继续……
十年来宫主折磨人的手段层出不穷，他虽不知其用意，却还是按照命令，把一桌子的吃个精光，肚皮被撑得鼓囊囊。
好难受……
“嗝~”突如其来的一声饱嗝，夜影赶忙捂住自己的嘴，惊恐万分看向沈若君，他以为少不了又要挨顿鞭子，却不想……
“别捂着了，喝口茶。”沈若君抬手将刚添的茶摆到桌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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