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声。
细小而微弱的水声。
像是冰棱遭遇微弱的温暖之后弱不禁风的颤抖,渗出细密的汗珠,一颗一颗,最后不堪重负慢慢汇集到一起,再慢慢滑下,最后滴入无名的冷夜。
冷,彻骨的,前所未有的寒冷。
耳边的风声由弱渐强,莫珠子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喉咙干涩犹如被火燎过一般。
她努力的嫌弃眼帘,却只看见破漏的屋顶,透出深灰的夜空。
这是哪里?是一座城外的破庙。
破庙?莫珠子就连眼球都酸胀疲累,其实根本看不清。但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能非常清楚的确定,这是一间废弃的破庙。
一股力量将门撞开,吱呀作响了好一阵子,最终淹没在风雪的呼啸里。
寒风灌入,寒冷再一次侵袭全身,四肢更加僵硬了。
跌跌撞撞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带这冬月里凛冽彻骨的寒气,莫珠子仿佛被封印了一般动弹不得。
那人好像发现了她,蹒跚的脚步逐渐靠近,但莫珠子的意识却愈来愈远,最终只能无能为力的阖上双眼。神魂正一点一点的剥离,下沉,然后坠落。
咦?当神魂彻底离开地面的那一刻,莫珠子的视线突然清晰起来。
那是??一个女婴被裹在单薄的破襁褓里,像一块没人要的旧布随意的扔在破庙的一处。一个看不出男女的人,佝偻着肩背小心翼翼的伸出满是血污的手,那手看起来脏污但却温暖有力。像屹立寒风里的挺拔的树枝,看似枯木但却坚韧,这是谁的手,竟然如此熟悉。
莫珠子下意识想抬手,却见一道寒光袭来!她不禁心中大骇,眼前的一切转到那风雪交加烈火交缠的水台之战。金光万丈,灵箭齐发之中凌少的面庞碎裂成飞絮。一抹雪光掠近,听雪短剑像一根细密而纤巧的柳叶,披星戴月如冬月里最凛冽的寒风以几乎不可能的角度逆行而上……
白光幕天席地吞没所有画面,风霜加剧,那深埋记忆深处的破庙残瓦顷刻崩塌。
残落的瓦砾突然被莫名而至的烈火染成鲜红,原本扑簌簌的坠落突然一轻,暖烛红帐之中,轻纱红绸,绫罗珠钗四溅散落,在那么一瞬间定格浮空。
一名悲愤交加的男子手握听雪剑,那红袖之外的骨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剑尖不自然的颤动着,映在那寒光凛凛的眸底,带着举世无双的怨怒。
悲伤与无助宣泄而出,剧痛由点到面侵袭渗透,莫珠子胸中淤塞一大口腥膻涌上喉间却怎么也出不去。
“听雪……你……你相信我……”
是谁的声音,如此哀切?
是谁哭了,带着百口莫辩的悲泣与惊愕。
一大口鲜血喷涌而出,眼泪夺眶,莫珠子仿佛失去所有力气,随着下沉的速度越来越快。她就像是那脱离的水珠,汇入无垠河川,欲罢无能的往深渊沉去。
梅林边外。
玄门这支精锐部队早已溃不成军。一眼望去乱七八糟的,站着的,坐着的,横着竖着的,黑压压的狼藉不堪。玄门此役伤亡不大但备受折辱,明眼人心里都很清楚,若张小花存心开战,恐怕玄门这只先行队伍会全军覆没。
已有家主三两聚首,围站着交头接耳议论着什么。他们神情各异虽然频频点头看似意见相合,但显然心猿意马。
只有碧流东与永乐长老各带人张罗着将体运回彩云间。战亡的修行者送回彩云间,需以法事安抚引领亡魂,以免再度落入邪术之手,成为害人的怨灵。
“师兄?”碧流东见他神色不虞,走过来关切的道,“还好吧?”
此话一出,碧流东也觉得自己在说废话,便也说不下去了。
看看眼下惨淡的景象,能好吗?
看看那些各怀鬼胎的家主,能好吗?
南白玉疲于顾及,碧流东虽为长老但从不愿与这些名流家主寒暄。
师兄弟二人第一次发现,原来所谓败绩,有时与伤亡数量并无多大关系。
“师兄,事已至此,还是先顾好眼前罢,”碧流东神色一暗,“初步统计,不算云梦山下阵亡的同修,此次伤亡共计八十七人。”
南白玉疲惫的揉了揉眉心,无奈的吩咐道:“尽量都带回彩云间,好叫各家领回安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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