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帝顶着一脑瓜子的水从房中出来的时候,脸上还带着掩不住的笑容,只是想起里头的韩恕,他脸上又沉了下来。
冯唤连忙递了锦帕让昭帝擦脸,又吩咐了人去煮了热汤过来。
昭帝回到住处之后才遣散了外人,只留下冯唤对着他道:
“你通知季林,暗中把玉修山封山的禁军撤了,若是遇到之前皇陵里的三人,不必捉拿,想办法送他们离开。”
“让季林行事小心些,别露了痕迹,也别惊动了厉王府的人。”
冯唤闻言心中微惊,“陛下,那三人……”
昭帝眸色微冷:“皇陵地宫那条密道,只有朕和阿姐知道,连厉王也不知情。”
冯唤本就是精明之人,否则也不可能历经三朝还跟在昭帝身边。
那密道只有陛下和长公主知晓,之前陛下见到那三人时显然也是惊怒更多,而那三人又刚好选在长公主忌日前出现在皇陵里面,知晓那极为隐秘的密道,那就只有可能是长公主的人。
长公主主动被挟持,显然是不想让那三人被擒之后与人照面。
陛下自然不是那个顾忌的人,所以只有厉王……
他心思急转直下,连忙点头道:“奴才会让季林小心一些。”
冯唤伺候着昭帝换了衣裳半躺在床上之后,才低声道:“陛下,长公主那边……”
昭帝冷哼了声,也就是韩恕病重缠着阿姐,否则他才不会让阿姐留在那边,他走的时候那混账还拽着阿姐的手不肯松手,阿姐心软留下来了。
昭帝看了冯唤一眼,“这次玉修山皇陵之行,谢氏于归救驾有功,九死一生护朕和厉王周全。”
“传旨回京,让礼部拟旨,封谢于归为永安公主,从即日起便是朕之义妹,回宫之后便祭先祖,昭告天下。”
“长公主三年前已死,你往后莫要叫错了。”
冯唤听出了昭帝话中警告,连忙垂头:“奴才遵旨。”
……
谢于归送走了昭帝之后,脸上还残留着浅笑,虽然她不愿意漏了身份,可真当跟以前至亲相认之后,瞧着他依旧还如最初模样,心情却难免还是好了起来。
想要起身时,手中被韩恕抓的紧紧的,尝试着挣脱没挣脱开来。
见原本安静躺着的人眉心紧拢像是不安,抓着她手指时指尖都泛了白,谢于归坐回了床边,伸手替他按了按眉间。
“睡吧,我不走。”
也不知道是听到了承诺,还是察觉到她在身边,韩恕眉间舒展开来,谢于归靠坐在床边看着两人紧紧交缠的手,目光落在他脸上时有些出神。
之前见到他时,他身上带着冷意尚不察觉,如今脸上笼着一层病容,轮廓越发深刻清晰许多,比之醒时眼神灼灼复杂深沉,他睡着时倒显得温和无害,隐约还能见到几分少年时的模样。
谢于归还记得他年少时最喜欢笑,笑时露出一口白牙,眼珠极亮,挺秀的鼻梁衬着薄唇却丝毫不显刻薄,反而灿烂如朝阳。
宗之潇洒美少年,皎如玉树临风前。(注:①)
谢于归待他如弟弟,有利用,有算计,有愧疚,也有不安,可惟独没想过他会喜欢她。
“你喜欢我什么?”
她垂眼看着韩恕,没被拉住的手轻戳了他脸颊一下。
见他毫无反应,又自顾自说道,“我可比你大六岁,你也叫了多年阿姐,以前还恨不得弄死我来着,什么时候起了这心思的?”
谢于归的话没人回答,而她叹息了一声。
她对韩恕本就狠不下心肠,否则当年她也不会拼死保住本该跟韩家人一起命丧黄泉的他。
当年她一贯狠心绝情,唯独在他身上例外,明知道斩草不除根必生后患,却依旧违背向来行事准则将人留了下来。
她分不清对他到底是什么心情,骤然得知她死后他疯癫发狂,而回来之后又一眼认出了她。
要说不触动那是不可能的,她又不是石头。
谢于归有些发愁的盯着床上的人只觉得头疼,见他嘴唇发干像是难受,她蘸了水替他润唇,又单手拧了帕子换掉他额上已经变温的帕子,索性也不去想了。
不管怎么样,等他醒过来之后再说吧。
……
韩恕高热退去之后,人就安稳了下来,只依旧拽着谢于归不放。
昭帝半夜时过来看了一趟,见他还没醒来,就想让宫人替代谢于归照顾韩恕,只可惜韩恕抓着她死不松手,昭帝想要上手去扳,被谢于归拦住之后,一脸晦气的离开。
天亮之后,外间阳光透过窗棂落了进来,韩恕才缓缓睁眼,刚想起身时就察觉到手上被什么压着,低头看去,就见谢于归枕在他手上睡的香甜。
她手中被他握着,脸颊睡的泛着红润,像是外面照进来的光扰了清静,柳眉轻皱着像是要醒来。
韩恕下意识的就侧身伸手替她挡着光,然后就见她眉头松缓下来。
“王……”
季三通进来时就见自家王爷已经醒了,他顿时露出喜色,还没等出声就被韩恕一个冷眼止住,只可惜这动静依旧惊动了谢于归。
谢于归略带些茫然的睁眼时,就见韩恕已经清醒。
“你醒了?”
谢于归晃神了片刻连忙坐起身来,伸手探了下他额间之后才松了口气,“你昨夜高热不退,太医来了好几回,怎么样,还难受吗?”
韩恕抬头看着她有些愣神。
“看我干什么?问你话呢。”见没得到韩恕回应,她说了句后就索性起身,“算了,我去叫太医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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