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道之谓君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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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道之谓君(大结局)

喻长煦的身体仍旧安放在玉清宫弟子阁后方的那块独辟空间里。

这里清静,不会有闲杂之人来烦扰。

少仪连守三日,茶米不进,就怕师长会突然醒来。

“亦然,”张素笙劝他道,“你回去休息吧,师父若是醒了,我会告诉你的。”

“我没事大师兄。”他摇头拒绝,口中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哈欠,“守在这里我才放心。”

“你这副疲累的样子,师父若是醒来看到,该有多心疼?听我一句劝,先去睡会儿吧,身体要紧。”张素笙将他往空间外推着,道:“这里还有我们轮流守着,你先去吧。”

少仪目色复杂地看了一眼台子上沉睡的人,终是点了点头,一个人回了芭蕉庭院。

看着这一院不变的景致,他有些恍然,忽地觉得师长只是又闭关了而已。

这一次,不过是时间不定罢了。

困意顿时消散,他在蕉叶下坐下,顺手抓了一把泥,灵巧的手指慢慢地捏出了一个五官清晰、栩栩如生的泥人。

像极了昔日的忍冬。

他将泥人轻放在桌案上,起身时,高马尾轻快地拍打在后背上。

这一年,少仪捏了三百个形态不一的泥人娃娃,将它们挨着摆放了一整个箱子。

第二年,少仪移了几株芭蕉种在墙下,算着它们有多久能够有一人来高。

第五年,芭蕉已有三人多高,少仪搬了茶具琴案以及棋盘跪坐在碧绿的叶子下,弹筝品茶,自行对弈。

第十年,玉清宫收了新弟子,不多,只有一个。

第二十年,少仪担心云微醒来后不记得他们之间发生过的事情,于是将他们往日里的一切做成了一张水幕,只要他一醒,就能在这小小法术的催动下记起一切。

第三十年,少仪离开了昆仑,一个人去往凡尘,去看那许久不见的人间烟火,去品他临走时说过的美好世间。

第一百八十年,少仪用一双腿走遍了三山四海,九州八荒,在春夏秋冬的时光交替间独赏岁月更迭。

第两百七十年,少仪回到那片放过烟花的田埂上,一个人望向漆黑无际的夜空,弹指挥下绚烂的烟花,每绽放一朵,都会在心中将那个名字叫上一次。

第三百零四年,万历三十二年。

“多谢道长,多谢道长,若不是道长的那碗符水,我儿这惊喘之症还不知何时能好。”

“客气了客气了。”

“道长好人有好报,定能长命百岁的。”

“多谢多谢。”

齐润朝望着香客的背影,好笑地摇摇头。

他已是神仙之躯,又何来长命不长命之说?

“喵——”

一只灰白相交的花猫瘸着腿跑到他脚边,咬着他的衣摆晃了晃。

齐润朝弯腰抱起它,揉了揉那小脑袋,道:“饿了吗?”

花猫又“喵喵”叫了两声,张嘴去咬他的手指。

“知道了,这就带你回去,咱们今天就先收……”

“轰——”

“……摊。”

一阵惊天巨雷从天而降,吓得花猫大声一叫,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直往齐润朝的怀里拱。

倾盆大雨也跟着落了下来。

齐润朝只得往自己的摊子下缩了缩身子,哄着怀中的花猫道:“乖乖,下雨了,咱们得等雨小一些才能走,委屈你先忍忍,哥哥回去之后就给你做好吃的。”

“这雨可真是突然。”他坐在挡雨的帘子下都不免被稠密的雨水打湿了衣摆,发呆一般地看着雾色重重的雨帘。

“道长,避个雨,多谢。”有个身影从雨幕中跑进来,说着还拧了拧滴水的长袖。

这声音莫名有些熟悉,齐润朝仔细一看。

“林仙师?”

少仪转身一看,旋即笑道:“原来是齐仙师。”

既然没有外人,那也不必忍着这一身湿衣裳了。

他掐诀之中便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道:“竟能在这里遇到齐仙师,真是巧。”

齐润朝左右一望这朦胧的雨帘,问道:“你怎么来凡间了?怎么就你一人?喻宫主呢?”

少仪笑着跟他讲了,齐润朝听着,感慨道:“喻宫主是个至情至性之人。”

“师父这性子,从来就没有变过。”少仪道,“他走时,对我说这世间很好,要我来好好看看这繁华的烟火。我听他的,这些年一直在凡间,我走过了这里的每一片土地,登过每一座山,渡过每一条河。等他醒了,我就能跟他讲讲,他护佑的凡间是如何的美好。”

“是啊,凡间真好。”

花猫“喵”地叫了一声,齐润朝摸着它柔软的皮毛,低头笑道:“当然,能与阿铎一处,哪里都是好的。”

少仪看了一眼,问道:“这猫莫非是沈公子的转世?”

齐润朝道:“是啊,三百年了。虽然阿铎的魂魄还不成形,但比之最初的第一世,已经好上许多了,我要慢慢等他回来。”

花猫慵懒地趴在他的怀中,少仪静静地看着,须臾才道:“我也要慢慢等他回来。”

辞别齐润朝后,少仪有些想念一个地方。

他想去看看了。

去那个“初次相识”,又开启一切尘缘的地方。

临安城外十八里,少仪在此处重建了清虚观,亲手雕琢了一尊木制神像,又仔细地上色点睛。

那是一张温柔俊雅的脸,双目明亮含情,瞰视苍生万物,嘴角细微地上挑着,宽容又慈悲。

神像登入供台时,他在下方仰头望着,双手交错着合在胸前,对着上方的圣光虔诚地许了愿。

早些回来吧,我好想你。

“咦?这里成了道观?”身后忽然有人出声,“道长,你这供的是哪路神仙?”

少仪转身看着这几个赶热闹的百姓,微笑着说道:“玉清仙师。”

百姓们互相对视,有一个试探着一问:“是昆仑的?”

少仪点头:“正是。”

“怎么不供个文曲星君?拜一拜兴许还能中个状元,武曲星君也好啊,武状元也是状元。再或是药老,包治百病。命格星君也好,求个好前程。”有人指点着说了一通,对着神像摇了摇头,“昆仑的神仙没什么用,道长,你这道观怕是会没什么香火。”

少仪脸上微愠,可一想到这是云微两次护佑的苍生,只能隐忍下来,淡淡道:“我只景仰这一位神仙,所以也就只供他一个,香火什么的就随他去吧。”

三五人闲言碎语几句后,便一窝蜂地散了。

前殿收拾完毕后,后院还等着他来打理。沧海桑田数百年,清虚观不知经了多少人的手,少仪望着后院里这一片荒凉的景象,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指尖略一拂过,他照着记忆里的模样将这里翻整了一遍。

有花圃,有凉棚,有菜园,有芭蕉。

这是在他还是叶知珩的时候,程弦送给他的那户院子。

那时候来不及让程弦看看他布置好的家,现在他将这一切还原,总算能够让云微看看了。

“相公你快看,这里有一间道观,像是才落成的。咱们进去拜一拜,说不定能得个好看的娃娃。”

“好,你说要拜,那咱们就去拜。”

少仪听到前面的大殿有人说话,过来看时,不免微微愣住,呢喃一声:“晚聿?”

“道长,鄙人姓秦,不知这供奉的是哪位神仙?缘何四周大殿,只有这一座神像?”

少仪一瞬间回神,对这位秦相公道:“昆仑玉清仙师。”

秦夫人已经叩拜完了,道:“相公,咱们给点香火钱吧。”

“好。”

算算年岁,晚聿如今轮回才不到十世,天帝罚他轮回百世,也不知到时候再回天宫,上界又成了如何的光景。

两人转身欲走,少仪叫住道:“这位秦相公,不知你家住何处?”

秦相公道:“鄙人祖籍山阴,此次陪夫人回临安归宁,路过此处而已。”说完之后,又略带疑问,“道长问这个做什么?”

少仪微笑道:“只是觉得秦相公面善,像极了一位旧友。两位慢走,夫人会得偿所愿的。”

往后的几个月,日子静如水波不兴的平整湖面。

清虚观只供这一座神像,初时还有不少人埋怨,可是后来,拜过神像的香客们纷纷发现自己许下的心愿竟然都一一成了真,昆仑玉清仙师的大名就此远远地传开了。香客一多,少仪在无事时便为他们讲解一些道法,助他们疏通心结,时日一久,又有不少人慕名前来求道,希望能拜他为师。

少仪却是一一婉拒,只是不会断下道法的讲释。

“道含阴阳二气,交之则会成为一种均匀之态,万物便是由此而生,且之背阴而向阳,能在阴阳二气中互激互荡,再生新物。”

他一字一言讲解时,忽然想到当年在讲学堂时,自己对这一问的回答,不由得微微一笑,继续道:“此乃太上师祖之”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之说。”

“道友所言字字珠玑。”

这声音清悦如山泉击石,佩玉鸣鸾。少仪浑身一震,猝然抬头,朝声源处望去——

一道藏青色的挺俊之影正立在人群之外,莞尔看向他,“那么敢问一句,何之谓道?”

少仪呼吸一滞,他看着来人明丽的眼眸,这一刻隔着长长的岁月看到了很多很多,归来之人衣衫如昨,是他想了很久的那个人。

香客们见他久久不语,忍不住催问:“道长,我们也想知道,究竟什么才是道。”

少仪回神,莞尔一笑后站起身来正视着藏青色的身影,耳畔好像响起了那人旧日里对他讲述的声音,然后他轻轻开口,切合着记忆里的话语和声腔道:“道是世间万物,是维护三界的阴阳平稳,是万事万物的一切始源,是正对天地万物的赤忱之心。”

当然,在他心中,这远远不止。

夕阳西下后,星光很快也跟着升了起来。

香客们陆陆续续走了个干净,只剩下藏青色的人影与他四目对视,随之温和一声:“我回来了。”

风一般的席卷后,少仪将人掳进了后院,反手扣紧了门闩。

“真的是你?”他唯恐是自己出了什么幻觉。

“是我。”对方抱住了他的腰身,喊道:“亦然。”

“师父——”少仪的声音哽结起来,话语声中有一丝委屈的味道,“我等了你好久。”

“以后不会再让你等了。”

“嗯。”

少仪伏在他肩上点着头,问道:“想看烟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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