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乎如此,未羊向来习惯于如此逻辑思维问题。其中利害关系被他一环扣一环,分析得淋漓尽致。实际上,这一环一环地扣将起来,最终还是以他的小面子打结而止。因而,总是看起来那么牢不可摧。
他一边怯生生地躲进人群里打掩护,一边祈祷着老天爷显灵,使这群人尽快离开。尤其是他那些分不清场合的同班同学;事实上,他早已恨透那群人了,恨不能将他们一个个揪着鸭脖子拽出来,尔后一顿暴打闪人。可他愈是如此着急祈祷,这群人却愈是无动于衷,一个个扎了根一样纹丝不动。
当然,他们兴许很少有人为了真正看稀奇瞧热闹的,即便每个人都揪着心肠,替未羊母亲叹惋怜惜。但却无人真正想离场的意思,或许他们又在等待着瞧瞧新的乐子也未可知。譬如,看看谁会站出来热心帮扶她一把。他们仅仅只是好奇想知道,那个在他们心中倍加期待的英雄人物究竟是谁,身材如何,模样几何等等;而对于当事人未羊母亲来说,他们自然捏着鼻子嗤之以鼻,此时俨然已经到了淡忘的光景。
10
未羊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人心也越来越骚动。
此时,性急的他便试探性故意推搡一下身边比自己矮小瘦弱的学生。与此同时,还好心用手势比画着劝导他们回家吃饭,或摆手示意他们即刻撤离。但他们大多几乎都不会太在意未羊的好意与他生搬硬套的笨拙手势;大家依然乐此不疲地站着,守着,望着,期待着......
未羊见好心相劝不起作用,便情急之下模糊着捅出去一拳,用力过猛,一连捅中三四名瘦弱学生,不是肩膀就是胸口。而在此时,方才瞅得忘乎所以的学生适才回过神,大家不免以气急败坏的眼神瞪未羊,嘴里还试探着骂他说,‘找死是不?’‘吃撑了是不?’‘血胀了是不?’如此如此。有些还试图想还手来着,但抬眼发现未羊身材高大魁梧,便二话不说就拉下面子忽地闪开了。当然,对于能在强他一头的人面前鼓起勇气臭骂一两句多少也算占了便宜。
然而,尽管未羊如此大动干戈,但那些学生依然并未离开。他们兴许只是换了个地儿,换到他瞧之不见的地方继续瞧热闹去了。当然,此时未羊也顾不得究竟掌了哪些学生,哪些学生是否乖乖扬长而去。但他又以同样方式,不遗余力地拳击下一批学生。在他好心用手势比画一概无效,大家仍始终不屑一顾之时,他便以拳脚相向。的确,或多或少也起到了些许威胁作用;他身边的学生经他这么一吓巴,遂纷纷闪开了;霎时间人群就腾出一个大的透亮的豁口。未羊就站在豁口处,活像个队伍指挥员;不过,随即他又莫名紧张起来,他担怕被母亲一蚱蜢瞅见;因而便又一次畏畏缩缩地躲进人堆里,仿佛一条落败的猎犬一样夹紧尾巴悻悻撤离。随即,又开始乐此不疲地支着身边的学生撤离;他不惜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以及三分之二的勇气,但眼下依然有极多人在围观。于是,见此情景,他便又气急败坏,如同一条恶犬在人群中滋生是非。
接下来,他便一发不可收拾了。他不辨大小胖瘦以及强弱,照着黑压压的人群就是一通连环拳击。而他自己眼前几乎浑然一片天黑。他的拳头犹如铁铸而成,雨点般挥向人群;霎时间,他身边的人群里又裂开一道光亮的大豁口。但他万没料到竟一拳挥到一位高年级学生的面目上,那学生正被热闹瞧得心里一惊一乍的;也万没料想到人群中会突然冒出一记铁拳来,自然吓了一大跳。
当被掌击中的学生回头发觉是矮小瘦弱的未羊所为时,竟一下起了怒火;显然未羊那一记铁拳激活了他打抱不平的决心。旋即,那学生搓都不搓一下拳头照准未羊脑袋就是一记铁拳,以同样生猛的方式还了回去;未羊毫无防备地倒地了;霎时间他感到眼前更漆黑了,仿佛倒在了伸手不见五指的深夜里。在倒地的一刹那,他脑海里几乎全是他母亲和她那笨重自行车的缩影,仿佛一瞬间他母亲和那自行车与他倏然拉远了距离,以一种极其陌生的印象拉远了,一点一点拉远了......直至他脑海里剩下一只挣扎起飞的飞蛾,忽闪着轻的瞧不清轮廊的翼翅;这无疑更像是电影里谢幕时的场景。
此时,有个好事的低年级学生嘴里不停地吼着道,“啊呀!快看,快看,这里有人没气了!没气了,快,快看......”
当然,未羊倒地后直接昏厥了过去。在场的大多学生看到此情此景心便无端揪得更紧了,大家的目光迅速转移至未羊身上来,一个个呆愣愣傻乎乎地围着瞧,好奇地瞧,眼睛直勾勾地不眨一眼地瞧。肇事的学生此刻见状吓得背起书包一拍屁股、仓皇而逃。
人群旋即将未羊团团围了起来,仿佛一道绝对厚实的纯天然屏障、坚不可摧的防护栏,将未羊安全地包裹在里面。大家你推我挤,推推搡搡着将圈子一点点缩小。圈子正如一条活着的蠕虫不停地蠕动着,一点一点缩着身子......
人群一离开未羊母亲后,巨大的群众效应使她即刻觉悟过来;事实上,方才她早已隐约发觉未羊在跟一帮学生掐架了;具体何为她看不很清楚,只觉着一定是有一帮人蓄意欺负未羊。她如此地猜想着心里不免一阵恐慌;同时发现瞬间人群转移至另一边去,心里霎时揪得更紧了;她潜意识告诉自己未羊一定是被他们人多势众打翻在地的;她愈是此般思想心里愈发不是滋味。未羊究竟为何打架来着,她几乎无从猜测。她的第六感觉着全因他太过调皮;她认为他总是对人无理,不善自控,吃得苦头自当理所应该。
可此刻她耳朵里分明听到有人在说‘有人倒地了’,‘有人没气了’,‘没气了’,声音接二连三地敞开吼着、叫着,就跟集市上的叫喊叫卖差之无几;这无不使她心神更加不宁了。她颇为吃力地将脸侧向人群,使出浑身气力连喊两声,“哪个倒地了?哪个倒地了?”
此时,端地老天爷又降下一阵秋雨,淅沥淅沥朝人群洒落下来。事实上,秋季北方的细雨落至人脸上就好比赤身掉进水缸里的那般体味;这感觉在场的大家兴许是尝过了,或多或少使人感到凉心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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