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高二一班的英语课代表姓何, 这已经是他代表南城一中参加的第三次英语竞赛了，然而没有任何一次竞赛像这次一样让他感到挫败。
一共二十五道抢答题，几乎都是他才看了一半题干, 盛远就已经按铃作答, 并且次次都对，速度快得吓人, 小何同学就坐在他旁边，感受到的压迫感简直比对面席位的同学都要清晰，聚光灯打在盛远身上，照得少年眼神明亮，他跟着沾了些光, 但并不开心。
小何之前也质疑过盛远的成绩，私下里多少说了几句不中听的话，然而此时此刻他只想穿越回对人评头论足那一天, 把自己那张口出狂言的嘴给缝上。
上半场团队赛很快结束, 盛远一个人几乎承包了南城一中一半分数，简直赚尽风头，其他人也或多或少拿到了分数, 只有小何毫无贡献，颓丧的坐在椅子中, 感觉抬不起头来。
团队赛最终是南城一中获得压倒性胜利，观众席上的同学简直要叫破嗓子，刘炜吼的嗓子都哑了, 拽过尚宫来接班, 高二五班有组织有纪律，很快有一片区域响起了十分有节奏感的声音：
“远哥！远哥！远哥！”
盛远听见了，但舞台和观众席离得有些远, 大礼堂回音荡来荡去，他辨别不清方向，眯着眼四处找同班同学在哪坐着。
选手陆续下台，但摄像机还没关，大屏幕随机切过几个画面，于是在镜头给到盛远时，全礼堂的人都看到，一只手从他背后伸出来，准确的托住少年的下巴，引着他看向左边——江赢在盛远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盛远眯眼打量半晌，认出了观众席的谁，兴高采烈递过去一个飞吻，江赢笑着看他线条流畅的侧脸，似乎有些无奈地摇摇头。
全程搂着没撒手。
观众席上的女生简直快疯了。
个人赛在下午两点开始，兰亭附中四个食堂全天开放，为了展现前·贵族学院的豪气，江赢在校时期一直都处于封闭状态的西餐厅都解锁了，时间充足，他干脆带盛远和五班同学把几个食堂都转了一遍，看他们最想去哪一间吃饭。
转过兰亭附中最中央的思想者雕像，刘炜的彩虹屁虽迟但到：“远哥，您的形象在我心里简直升华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我好后悔没有早些认识您这种明日之星。我在观众席上拍了不少您的帅照，打算贴在床头日夜参拜。”
盛远想了一下，觉得画面实在太美，令人害怕，婉拒道：“贴照片就不必了，我把那副开过光的钟馗给你吧，你就把他当成我和你江哥，拜的时候一定要心诚。”
刘炜已经完全被盛远蛊惑了，毫无独立思考的能力，不住点头。
江赢简直没眼看，一把将盛远拉到自己身边，小小的宣示了一下主权：“吃西餐还是中餐？”
尚宫震惊：“这学校还有西餐厅？”
“之前没有，今天好像刚开。”江赢望着林荫大道尽头一幢富丽堂皇的建筑物，轻轻咋舌，“……土。”
盛远一上午脑力和体力急速消耗，听见有西餐厅眼睛都亮了，也顾不上和狗腿子小刘插科打诨，扭过头看江赢：“有牛排吗？”
江赢：“应该有。”
下一秒，盛远拽着他撒丫子狂奔起来。
江赢皱眉，强迫他停下好好走路：“急什么，没人和你抢，现在不难受了？”
刘炜和尚宫等人已经如同几百年没吃过饭，非常没见过世面的冲过去了，盛远看了眼他们的背影，这才露出一点疲惫，轻轻摇头：“……还是稍微有点，但不快点吃饭可能会更难受。”
江赢眉头微动：“下午的个人赛……”
“必须参加。”盛远坚定道，“拿不了第一也得拿个第二才行，这种逆天改命剧本不觉得很爽吗？”
江赢无奈：“……爽。”
现在已经快十二点半了，大部分学生都在食堂，林荫大道上没有多少人，江赢左右看看，干脆转过身，在盛远面前半蹲下来。
盛远：“？”
江赢侧过头：“别磨蹭了，上来。”
盛远愣了愣，意识挣扎一瞬，四肢已经擅自做主，胳膊搂住了江赢的脖子。
午后温度上升，没有清晨离开南城一中时冷，但也没到夏日炎炎，来自世界某一角的风盘旋过思想者，攀过林荫大道茂密的树丛，吹来一阵自然的气息，有些冷淡，却并不疏离。
盛远枕在江赢背上，微眯着眼，四周景象模糊着，兰亭附中的建筑物和他初中的学校其实很像，恍惚间有种时空错乱的感觉，仿佛他并不是从竞赛现场离开，而是在某个更为青涩的时刻，赖在另一个人身上。
江赢感觉盛远呼吸忽然顿了顿，随后有极轻的声音说：“……你初中的时候，是不是经常走这条路？”
江赢想了想，稍微放慢脚步，低声道：“其实没有，我那时候不怎么走正门，基本都□□，直接从树林里走了。”
“哦，践踏花草啊。”盛远伸手拨弄他的耳朵，“没听到植物在为你的年少轻狂哭泣吗？快道歉。”
江赢笑了一声：“对不起。”
盛远在他背上动了动，又安静下来，问道：“所以你初中的时候和现在很不一样。”
江赢走得更慢了：“嗯，特别不一样。”
“逃课，打架，作业等于写检讨……”江赢蹙了蹙眉，觉得阳光有些刺眼，垂下目光，“你能想象到的，我基本上都干过。”
那是一段虽然看起来热闹，实际上只有江赢自己一个人的岁月，为了完美呈现出不学无术的不良形象，他和那些以混社会为目标的人一起玩，强迫自己融入并不喜欢的环境，不可否认真在混的“朋友们”的确很仗义，但他们终究不会变成同一个世界的人，太多因素撕扯着江赢，让他每日每夜都在纠结挣扎，周身温度常年零下，踽踽独行。
所以他其实不是很愿意提及初中的事情，太荒唐，也没有什么营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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