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隐隐感觉,桦音似乎不喜欢这里。
他走得很慢很缓,这与他平时的模样实在不符,而我又不敢跑到他前面,只有慢慢磨蹭在他身后,亦步亦趋,颇似一只刚刚学走路的蠢鸭子。
终于来到未央宫,还没进门,便有宫娥上前引我们二人入殿。桦音神色沉重,嘴唇紧抿,入殿前他小声对我道:“一会儿无论发生了什么,千万不可轻举妄动,知道吗?”
我赶紧示意他明白了,这才跟着他走进未央宫的殿门。
未央宫空荡荡的,唯见高位上一个极美的妇人,穿着烦琐且华丽的宫装,她半倚着楠木小榻,慵懒的抬眸,轻飘飘地问候道:“桦音我儿,近来过得如何?”
桦音略一点头:“托母亲的福,一切安好。”
他们俩实在不像母子,在我看来,反而是一对较着劲儿的暗敌。
“去看过你父皇吗?”美妇人啜了一口茶,又问。
桦音沉吟片刻,如实回答道:“未曾。”
那只茶盏从她手中飞出来,径直地、重重地砸在桦音额角,半盏没喝完的热茶洋洋洒洒地泼在桦音脸上。
我心疼得紧,只想把茶盏狠狠丢回那美妇人脸上,却记得桦音不许我轻举妄动,只能定定在一旁站着,什么也说不得,什么也做不得。
“儿臣知错!”桦音恭恭敬敬跪下叩头行礼,“儿臣这就去父皇宫中探病。”
“我叫你探的不是病。”美妇人理了理云鬓,说这话时,丝毫不遮掩眸中暴露的野心,“只有他死了,你才能继承大统,我也可母凭子贵,安坐后宫。”
我倒吸一口冷气,果然如书上所说:自古无情帝王家。这女人竟然连自己的丈夫都要算计,何谈生生世世相依相守?她一定是不爱他,那为什么要嫁给他?
凡人的事,实在太难揣测了些。
桦音重重点头:“儿臣定不辜负母亲重望。”
我看他额角一块淤青,便知刚才那美妇人扔茶盏时一定用了很大的力气。我想桦音可真是好脾气,若我是他,管她什么皇后母亲的,一定得打回去才作罢。
之后是一阵漫长的死寂,漫长到我已经要打瞌睡,那美妇人才慵懒地挥挥手:“你回吧。”
我与桦音往外走,一只脚已经踏出未央宫,终于听那美妇人长叹一口气:
“终究不如我的桓儿。”
桦音的脚步僵在这一瞬。
他愣了,眼中有稍纵即逝的迷茫,半晌,才回过神儿似的小声道:“走吧。”
走出未央宫,我抓着他的袖子让他站定,终于心疼地揉揉他的伤口,小声问:“疼不疼啊?”
“不疼。”他低下头,语气很轻很轻。
他那么高傲的人,在天界如此,在人间亦然,怎么可能喊疼呢?我意识到自己问了一句废话,便在手心哈了一口气,暖暖地捂在他额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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