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父亲’三个字让太和帝了无睡意,也让照天眉峰微扬。
殷礼闭眼装睡什么也看不到,可鉴却是一怂:这酷似师尊的样貌是真的要命。
他不是殷小礼,以前都不敢正面看师尊,此时四目相对还得见‘师尊’扬眉,不怪他膝盖痒,实在是挨罚的次数多了,习惯性想跪!
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他又没说假话,何必心虚!
酷似到底没有本尊杀伤力大,可鉴和尚也不是当年的小沙弥,不仅膝盖稳住,连嘴巴都敢继续惹事:“准确来说,他收你做义子,是你的义父。”
之前据理力争表示年仅二十一的太和帝没办法生出十四五少年的可鉴大师,此刻完全是两幅嘴脸。
殷礼换了个角度,继续睡。
照天:“先生比我年长许多吗?”他略垂眸就看到殷礼,因为殷礼换了个姿势,他一眼就看到这清俊的侧脸:肤色透白,眉眼清朗,唇形天生带着点弧度,要笑不笑时让人挪不开眼。
照天挪开了视线,几乎忘了自己为什么要看他。
可鉴大师睚眦必报:“他天赋异禀。”
照天不懂:“嗯?”
可鉴语重心长地胡说八道:“他比你想象中年长,至于这副模样,该说是天赋异禀。”
出家人他打诳语了吗?
没有,真没有!
殷礼这张脸,换身衣服还能被当成十六七少年,谁敢信他已经及冠礼?
至于后半句,长成这妖孽模样,不是天赋异禀又是什么!
论混淆视听,大雍神僧很有心得。
照天到底不过一个患了失魂症的十四五少年,还真被可鉴给唬住了。
殷礼当真已经是能做他父亲的年纪了吗?思及此处,少年肃然起敬,反思自己方才是不是不够敬重先生。
可鉴和尚私仇得报,很是爽快,又道:“虽然还没正式认亲,但你也可以唤他一声父亲,他担得起。”方方面面都很担得起呢!除了年纪。
照天:“……”理应敬重,但看着这张脸,叫不出来。
殷礼:“……”的确想认个儿子,可怎么就这么不爽呢。
可鉴谈兴大起,还想继续掰扯,殷礼眼皮一抬,盯他。
和尚:“!”
殷礼慢声道:“天色不早了,师兄不睡的话,不如去外面守着。”
可鉴大惊失色:“外面全是邪肆,我出去了还能有命?”
他只是一个小小神医,不是这帮手撕邪肆的道修!
论睚眦必报,殷礼才是个中翘楚:“您都这把年纪了,还会怕几个邪肆?”
可鉴:“???”
殷礼闭眼睡觉:“师兄比我年长吧。”言外之意是我已经能给照天当爹了,你更是一把年纪,怕什么邪肆,就这么死了,也不枉漫长一生了。
可鉴:“………………”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看和尚表演就是了。
两人逗嘴,少年笑道:“先生们感情真好。”
‘为老不尊’二人组:“…………”
和尚到底是脸皮薄点,扯过黑袈裟,靠墙闭眼:“睡觉!”
殷礼嘴角弯了弯,只觉得这‘枕头’异常舒适。
谁成想,殷礼还真睡着了。
十年前他回到六州,回到大雍,坐到金麟店,再没睡过一个安稳觉。
每次闭上眼,他一定会梦到玄天圣人,梦到自己离开南岭的那一夜。
阮明华来接他,一身重甲的老将军单膝跪在他面前,恭声道:“恭请殿下回宫!”
殷礼转身,仰头看向身后那道极淡的身影。
六州之外,玄天怜世。
可惜谁都看不见他了。
阮明华看不见他,万千大雍将士看不到他,就连可鉴师兄也快要看不到他了。
只有殷礼还看得到,看得清清楚楚。
“师父……”殷礼从不需要声音来和他交流,他只需要想着他,“我不要走。”
玄天圣人似乎永远都是这般温和,声音更像九天直下的云雾,轻缓却广袤:“别怕,那里是你的家。”
没人会忤逆玄天,只有龙子先理是个例外,殷礼倔强道:“不!这里才是我的家!”
玄天微微笑着:“家人在的地方,既是家。”
小殷礼眼睛一亮:“您会陪我一起?”
玄天摇头。
殷礼从不会哭,只有这一瞬他眼眶红了:“您不要我了……”
从梦中惊醒,殷礼脑海中还回荡着年幼自己说的荒唐话。
——您不要我了。
——我再也不回来了。
——您再也见不到我了!
一语成谶,他再也没有到过六州之外,再也没有见到过师父。
大雍新帝励精图治,开六州盛世;六州之外无垠恶肆虐,生灵涂炭。
可无论六州之上,还是六州之外,玄天都不在了。
“阿礼!”
和尚一道清喝唤醒了殷礼。
殷礼苍白的手抬了抬:“没事。”
可鉴早已用‘言令’让照天安睡,睡着的少年紧挨着殷礼,不自觉摆出的姿势却是在护着他。
殷礼坐起来,墨发顺着道袍滑落,缠在了照天的衣襟上。
可鉴顾不上这许多,问他:“刚才你睡着了?”
殷礼手指无力,却执拗地解着缠在少年衣襟上的发丝:“还有药吗?”
可鉴拧眉:“这三天你已经用了六副!”
殷礼:“嗯。”
可鉴急道:“再用下去,你的身体……”
殷礼抬头,瞳孔如冰:“上郡城三十万百姓,放着不管?”
可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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