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银:窝看见了!
想到这,他狠狠闭了闭眼睛,心道:死就死吧。
而后重重叩响了大门上的铜环。
却是下一瞬,十七匆匆赶来,一把抓住了金梓祺的手,“先别着急敲了,出事了。”
几人回到烟云楼的时候,各个面上都是愁云不展。
十七将刚才在县衙里偷看到的苏九歌带走纳兰的事情同胥宝银说了。
且是带着人就朝着富贵楼里去的,如今,事情便了然了,那苏九歌必然是同胥东升串通一气的,只是纳兰在他们手中,只怕下一步便是要来牵制胥宝银了。
胥宝银低垂着眉目想了片刻,“苏九歌……从前似乎不曾听说过这人,你们替我查查这人来历吧。”
“这事儿交给我吧。”萧镜枫说着,一闪身便消失了。
“接下来怎么办?”金梓祺问道。
“纳兰是被苏九歌从衙门里面带走的,这事儿定然和张文也脱不了干系,如今已不再是求金老爷就能解决得了问题的,或许,我该亲自去找张文一趟。”
“梓祺,烟云楼就交给你照看了,十七你随我走一趟。”
说罢,两人便匆匆出了门。
可是在衙门口,任凭胥宝银怎么敲门,张文却是叫师爷出来推脱说自己公务繁忙不能见他。
十七四下望了一圈,“这墙不算高,我背着你翻进去吧。”
胥宝银撑着盲杖,定定站在石阶的正中间,两面的石狮子如铜铃的白石眼睛瞪着他,威严至极。
胥宝银一言不发,突然跪了下去。
“劳烦师爷转告一声,若是大人一日不见在下,在下就在这里跪上一日,若是大人一直不见在下,在下便跪死在这衙门口。”
“你!”大街之上,人来人往,胥宝银这般作为便是撕破了脸面狠打了衙门的脸,“胥老板,你这是挑衅公堂的大罪啊!”
“就算是吧,大人若要问责便尽管来吧。”
师爷气急,可张文吩咐过不可对他动手,他急匆匆的连摆了几次手,一甩袖子折身关了大门。
腊月里的天气说变就变,转瞬的功夫已然是乌云密布,眼瞧着冬雨卷携着雪粒子就掉了下来。
寒冷里面一浸,冻得人直发颤。
胥宝银身体一直不好,又跪了大半天的缘故,忽然眼前一花,往前直直栽倒下去。
十七惊的一把抱起他就往济世堂跑。
等胥宝银悠悠转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了。
“好了,吃完这服药便差不多了。”说话的人撤开他搭在他脉象上的手,话说的很轻松。
是个年轻的男子,说话的声音带着北方口音,不是黄岐,胥宝银如是想到。
“人食五谷杂粮,难免有个发烧脑热的,两贴药便无碍了,只是,膝盖得将养一段时间,这小可人儿小时候遭过难,身体也不大好,若是想叫他好好的,可得是要悉心伺候着的。”
金梓祺和十七听他说道,连连点头。
“顾神医,您老有空不妨给瞧瞧他这眼睛可有得治的?”这声是黄岐的声音了。
胥宝银张着眼睛缓缓从床上坐起来,“这是怎么回事?”
黄岐忙说道:“你昨日在衙门口晕倒了,十七匆匆将你送到我这儿来的,巧的是顾神医刚好游历到苏河城,你的病便是他帮你看的。”
生怕胥宝银没明白,他又匆忙着又解释了一句:“这位就是我之前同你说的天下第一神医,活死人肉白骨的顾岑,顾神医。”
“咳,倒是没那么夸张。”顾岑连连摆手,“小可人儿,你眼睛是怎么伤的?”
某神医捧起胥宝银的脑袋仔细观察起来,“这深邃的眸子真吸引人,可人儿,你是多年前受了火毒伤的眼睛吧。”
胥宝银强忍住被这位来路不明的神医一口一个的“可人儿”叫的难受的劲,应声点了点头:“是。”
“火毒易清,这病本不难治,只是,久疾成痼,如今要医治起来,怕是颇要费些功夫。”
“怎么说?”十七蹙着眉,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
顾岑抚着下巴,思量了片刻:“他现在的症状来看,是要动刀子的。”
“眼睛上动刀子?”黄岐和金梓祺同时惊呼道。
顾岑点了点头。
实在是冒险至极!金梓祺当然是不肯同意的,当机立断就要拒绝,顺便把这个不知道来头的不靠谱的“神医”赶出去。
顾岑看几人的表情便知道他们在想什么,索性自己先开口道:“这事情说小不小,你们商量商量再给我答复吧。”
说罢便要走,却是踏门出去的前一秒微微顿了顿脚步,转头对胥宝银道:“以你如今的情况,已经是其糟无比了,就算再糟又能糟到哪里去呢,不妨一试。”
顾岑前脚刚出门,金梓祺一把拉住胥宝银,“小银,你可不能做傻事呀,哪有……哪有大夫会动刀的啊,这世上我只听过屠夫、刽子手,他们的刀是用在人身上的,哪有大夫的刀是往活人身上使的!我瞧着他就是个江湖骗子,这人不可信啊!”
金梓祺眼巴巴的瞧了半天也不见胥宝银说话,又转头盯上了黄岐,“你这老头,你倒是说句话啊!”
“不必再说了。”
黄岐轻叹一口气,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就被胥宝银打断了话头。
“梓祺,替我请顾大夫进来。”
“小银!!”
“我意已决,不必再说了。”胥宝银抬了抬手止住了金梓祺的话,“我瞎了十二年,这十二年来人人欺我眼瞎心盲,可我当真是眼瞎了,心也盲了?我一再忍让,到如今,却连身边最重要的人都保护不了,纳兰还在牢中,生死未卜,我如今又是这样,救不了他,我有何颜面?”
“顾神医说的对,反正已经这样了,还能更糟吗?我也不信还会更糟!”
说话间,竟是一抬手折断了手中的盲杖。
“这次,我倒要和贼老天斗一斗!”
顾岑留了黄岐帮忙,这动刀子的活计整整进行了小半夜才结束。
顾岑从房间中出来之际,虽是十二月的天气,他却累的一身的汗,一个踉跄摔得倒在跟他同来的一个高壮的男人怀中。
宝银:夫君要走?
“小银他……”金梓祺满目担心。
顾岑沙哑着声音道:“手术成功了,明日醒来再好好休养一段时间便无大碍了。”
说完这句,揽着他的男人蛮横的夺过话头,“后面的事你们自己多加注意就是了,不必再劳动他。”
说着,一把抄起怀中的人,抱着就往旁边的堂屋去了。
这蛮横不讲理的,金梓祺顿时来了脾气,“冷着张棺材脸,跟谁欠他钱似得!”
黄岐却表现的十分忌惮,“这人……您可别说了,可是个招惹不起的主儿。”
*
窄小幽闭的衣柜里面,胥宝银小小的身子蜷缩成一团,仅一条缝,衣柜细微的缝隙中滔天的火光噌时蔓延了整个房间,火舌爬满了母亲的身体,侵蚀着,吞噬了。
他忍不住开始哭泣,呜咽声渐响。
就在这时,衣柜门倏然被破!
青铜冷面的男人提着刀,阴森森的血光蔓延的长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他冷面嗤笑,“胥家的小贱种,一个也不能留!”
胥宝银忍不住哭泣着往后躲去,“是你,是你杀了我母亲?!”
“是。”
“你全家都死在我刀下。你母亲是罪臣之女,你父亲包庇罪犯,胥家忤逆朝廷,人人得而诛之!所有和胥字相关的人都该死,你知道你父亲是怎么死的吗?”
“我先斩了他的左手,其次是左脚,然后是右手,最后是右脚,将他做成了人棍,泡在了酒坛子里,你瞧瞧,那酒坛子里的是不是你父亲?”
胥宝银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庭院中一口半人高的坛子里面,唯剩父亲的头颅还在漂泊着,那双充满了垂爱的眸子,不甘的,满是恨意的盯着,死死的盯着他的方向。
“你这只恶魔!你不得好死!”胥宝银愤怒的大喊,所有的胆怯和恐惧在这一瞬化成了恨意,他一步扑了上去,却撞在他银色的长刃上。
冷刀穿透胸口的那一瞬,是剧烈无比的冷,身体透了个大洞,有无数的风涌灌进去,他看到了天上的母亲,慈爱的母亲啊,她正在呼唤她的孩子。
胥宝银努动了嘴巴,却发不出声音,他想喊:娘……
他太没有用了,仇人在面前却报不了仇,痴楞的,转过目光,他看到了恶魔摘下面具。
“纳兰!”
胥宝银睁开眼睛的一瞬,只觉得白光刺眼,刺的眼睛生疼。
他下意识的伸手挡了挡眼前的光亮,“什么时候了,这天怎如此亮堂?”
“呀!小银你看得见了?!”金梓祺惊喜的一把将胥宝银揽到自己怀中。
胥宝银迟疑的抬手翻转着看了看自己的手心,五指分明,再有就是床铺、暖帐、房间中一应俱全的摆设,最后才将目光转到金梓祺身上。
“梓祺,你好可爱。”他脱口道出这样一句,倒是让金梓祺有些猝不及防。
他是生了一张娃娃脸,还有一点婴儿肥,但是可爱……这不是形容女孩子的话吗?怎听来有点怪怪的。
不过,既然是胥宝银说的,金梓祺就全当是夸他了。
“顾神医呢,我想当面谢谢他。”胥宝银环视了一圈也没见顾岑的踪影。
“那就是个江湖骗子,小银你别信黄岐那老头说的什么神医,我瞧他自己都有病,自己都是朝不保夕的,还说是什么神医,你这次治好一定是他瞎猫碰上死耗子,给撞对了药方。”
胥宝银不由疑惑,“怎么回事?”
“他从给你做完手术那天开始整个人都病恹恹的,昨天晚上吐了一口血,跟在她身边那个人抱着人连夜就走了,我看是去找大夫瞧病去了,你说哪有神医,连自己的病都看不好的,依我之见,这就是个江湖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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