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私房
程远航哭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在美国读本读硕那几年，课业压力不是一般的大，他从没崩溃过。
后来接手家里的事务，没日没夜，面对着那么多的目光和质疑，他没胆怯，凭一身硬骨头死扛了过来。五年来，他没真正开心过哪怕一天，时常夜半酗酒，但到底也没掉过眼泪。
可这一次，却终于是没能挺住。
天大的压力都没放在心上。
张凡一碗清淡的小粥，却让他瞬间酸了鼻子，红了眼，眼泪收不住地往碗里掉。
程远航紧紧捧着粥碗，好像条流浪的小狗。
他一边吃，一边用手背狠狠抹了把血丝密布的眼睛。
他咬牙切齿，恶狠狠道：“等把你弄回来，非一口咬死你不可。”
他往嘴里塞了一大勺粥，磨了磨牙：“咬死你！”
一碗粥很快见了底。
程远航抱着个空碗，看着墙上的挂钟。
指针一圈又一圈，不知疲乏地跳动。
程远航绷了许久，终于松懈下来，抹了把红通通的眼睛，小声说：“就快了吧……”
……
程远航出院后，去了公司。
他才从电梯里出来，就被秘书叫到了他爸的办公室。
程世海和程国栋都在办公室的休息区沙发上坐着，瞧见程远航大步踏来，爷俩对视了一眼，程世海指指身边的空位，招手道：“小航，来，坐。”
程远航在老爷子身边坐下。
程世海发皱的手拍了拍程远航的肩膀，又替他正了正深蓝色的绸制领带。
他问道：“身体好些没有？”
程远航点头：“挂了两天的吊针，歇够了，没什么问题。”
老爷子把一盅煲好的汤推到程远航面前。
他叹了口气：“你奶奶听说你突发肠胃炎住院，急得坐都坐不住，想订票回国，我给拦下了。她不放心，又让人给你弄了补汤和各种养胃的膳食，你趁热先喝了吧。”
程远航轻笑：“让奶奶担心了。”
他端起碗喝汤，程国栋在一旁肃着脸，斥责道：“也是你自己不注意。”
“我告诉过你很多次，让你别喝酒，少熬夜，也不知道你哪里来那么大的瘾，秘书告诉我，你仗着自己年轻，烟酒就没停过，是不是。这下终于知道难受了？”
程远航没说话。
老爷子语气倒是比程国栋温和许多。
他看着程远航年轻英俊的眉眼，缓缓道：“小航，我其实想不通。”
程远航问：“爷爷想不通什么。”
程世海手指点着膝盖：“其他人家，后代子孙不止一个，所以拼着一口气，暗地里斗得不可开交，这我能理解。可我就你这么一个孙子，一根独苗。你就是再混账，这些家业，除了给你，还能给谁？”
程世海靠近了程远航：“你还要这么豁命似的，到底想干什么？”
程远航沉默了。
他放下汤盅，好半天，抬起头：“为我自己。”
程世海不解：“什么意思？”
程远航笑着说：“爷爷，有一天，我一定会和您解释清楚的。”
程世海还想再问，他站起了身，朝着程国栋和程世海微微鞠了一躬：“没别的事的话，我得先去忙了。住院两天，堆了不少文件要处理。也请爷爷帮我告诉奶奶，让她别担心，我会好好照顾自己。”
程远航出了总裁办公室。
程国栋盯着他的背影，好半天，喉口卡住了似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最后，他沉沉叹了口气：“不好时盼他改好，如今好了，又怕他太拼，这真是……”
新商街接近年底的时候，终于结了项。
年终高层大会，程远航当着所有高层领导的面，公开报告。
这次新商街的项目，可以说是带着集团又实现了一次飞跃，完成得漂亮极了。
一群高层领导，面对程远航交出的答卷，挑了半天刺也没能说出什么，到最后，终于鼓了掌，凑在程国栋身边说：“你儿子这步伐，看样子是要超越你啊。”
程国栋笑了笑。
他神色间有隐隐的自豪，却强收敛住笑，平静道：“一代胜一代，没什么大不了的。”
会议快结束的时候，程国栋发言。
程国栋看着台下程远航锋利的侧脸线条，在发言结束后，停顿几秒，当众宣布，新商街项目以及后续的一系列工作，包括集团旗下相关的几个产业链条，交由程远航全权负责。
相当于把程远航抬上了集团副手的地位。
程远航听到，笔尖顿了顿，没说话。
程老爷子坐在一旁，也悄悄打量着程远航，仿佛在思考什么。
过了初冬，一天比一天冷了。
今年冬天，雪下个不停，是少见的严寒。
程远航依旧没日没夜地工作着。
他头脑本就聪明，一点就通，从一开始懵然无知，被他爸带着熟悉工作，到现在，即使脱离了他爸，面对着手头庞杂的事务，他也能做到游刃有余，处事手腕不比他爸当年差。
大年三十那天，程家家宴。
程远航他奶奶强拉着程远航坐在身边。
程老夫人看着程远航日渐坚毅成熟的模样，看着他眼底疲倦的乌色，千疼万疼地说道：“你爸以前总骂你不懂事，现在好了，他要再敢说你一句，我第一个不答应！”
程远航笑了笑，给他奶奶斟了茶。
程老夫人感慨：“但也不许太拼。我在德国听到你进了医院，吓得整个人都不好了。你还这么年轻，有的是时间，家里就你一个，你要出什么事，难道你爸还能再生一个吗？”
程国栋撇嘴：“又不是不行。”
程老夫人瞪了眼：“你住嘴，别来打搅我，我就认我这一个宝贝孙儿。”
程老夫人紧紧拉着程远航，不满地哼道：“我看，小航现在这么拼，都是你当年教训得太过了，给孩子闹得心里没底，非得这么点年纪就赶着弄些功绩让你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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