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放了他吧
春天迟迟未来,郊野的风还如同冬风一样,凛冽而刮骨,呼啸着来,吹动了窗外因为新年而高挂起来的红灯笼,也将那形单影只的一株老树映照得更凄凉了。
这,是柴扉母亲在老家购得的一方小院墅,大概是为了将来养老的。
听说是前几年才装修好了,柴母自己还没住上几次,没想到现在,就用在了柴扉身上。
不大的一方院落修得仿古,主屋正对着小院,老木,枯藤,青瓦,白墙……肃杀的景,零落的叶,唯一一点带着春意的,大概是被大门框在外面的那一田野的金色油菜花。
也不知道是何时种下的,就是那么一天,柴扉一睁开眼,就看到了窗外那金灿灿的一片,紧接着便听母亲雇佣的每日送饭的村妇说:“屋外面的菜花都开了!”
还听她说起了自家的丈夫在家里给孩子做风筝,说过几天便可以放放风筝,吃吃青团了。柴扉那一颗宛如死水的心里,好像突然起了微澜,他挺想出去看看的,但他现在真的只能想想了,之前跨年前,在海边那次吹了风,感冒带着那一蹶不振的精气神仿佛都要把他往地狱里送,是母亲的朋友花了大力气才把他留了下来,后来他就被母亲下了禁令,不准再出去吹风了,免得不知道是哪儿来的风,再把人给吹塌了。
不过,这乡下,也没什么风。那今天来说,日头就很好,柴扉刚拉开窗帘,日光就迫不及待地往屋里钻,村妇也破天荒地给他带了点除粥以外的东西。
“是青团?”柴扉看着村妇端出来的东西,眉眼弯了弯。
转瞬扬起来的眉毛又耷拉下去,他的脑子里多了点不该出现的声音:“柴老板,明年我们去江南玩儿,带你尝尝青团?”
柴扉不记得是穆淮章什么时候给他说的这句话了,他就记得他还笑了穆淮章,说自己母亲便是在江南长大的,他小时候,母亲也做过一两次,不过后来都是别人做了送来的。
然后穆淮章问了他:“那你会做吗?”
他是摇了摇头。
再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他们的爱情一年都没撑过去。
他们相识于季夏,却在他的一意孤行下,终于凛冬。
寒来暑往,在他这里,有了歪解。
“小伙子,你这样下去不行,得开心起来。”
村妇没什么文化,但这几天的相处,她总能给柴扉以善意,真诚的话。
柴扉努力笑了笑:“嗯,我很开心了。”
村妇看了一眼柴扉那比哭还丑的笑,也没有勉强他了,从保温盒里把藏在下面的白粥拿了出来,又端了一碗清蒸的红虾出来,带着壳连着须的。
“青团,你闻闻味儿就行了,医生说你吃不了的。这个虾,你母亲让人送过来的,说做了给你吃,我也不太会像你们城里那样做这大虾,她们都说就白水蒸就行了,你看看能行吗?”
“没事,”柴废抿嘴,“城里,和这里,也没什么差别,我们也不会做,之前吃的都是穆先生把虾放进粥里煮,加点盐,就吃了。”
“穆先生?”村妇疑惑。
被村妇这么一强调,柴扉才发现自己脱口而出的话里又带上了那么一个人。
他笑起来,解释道:“现在,算是一个很好的朋友。”
“很好的朋友?那他知道你这病不?”
“知道,还前后为我奔走,头发都白了好多,人也憔悴了,你说我这是不是挺对不起他的?”柴扉舀了一勺无味的白粥,“所以我就……就偷偷跑出来了,没告诉他。”
“啊?”
“婶,你说,我都要死了,我还留他面前,让他抱着希望;那要是最后希望落空,他该多伤心啊……”柴扉低头看着白粥,说得云淡风轻。
“小伙子乱说什么呢,什么就你要死了?!”村妇连着呸呸呸了几下,似要把晦气呸走一般。
柴扉却不知道要怎么跟她解释了。
他要死了,是真的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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