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军符
皇宫里，重重宫纬之下，岳重阳从床榻之上坐起。
宫女见他醒来，把准备好的盥洗盆呈上。
盆里是温热的水，与初春清晨冰冷的空气接触之后，蒸腾起袅袅白雾。
岳重阳把长了皱纹的手伸进盆里，热水接触到手掌，那股舒心的温度沿着手部的血管爬上来，一下子缓解了身体的僵硬和疲惫。
这时，袁仕佝偻着身子从门外进来，在岳重阳耳边小声说了几句什么。
岳重阳微微点了点头，把手从水里抽出来，挥手让旁边的宫女都下去了。
岳明诚进来的时候，刚好看到岳重阳在擦手，而房里只有他们俩人。
岳明诚正想要行礼，岳重阳突然打断了他：“明诚，你今年多少岁了？”
岳明晨一愣。
在岳重阳还是皇子的时候，他们就认识了。
那时候，岳明诚还只是个护军，岳重阳也不过是个不受宠的皇子。
但是岳重阳每天总是笑着，对谁都很亲切。
岳明诚比他小两岁，他就直接唤他的名字，就像是朋友一般亲昵。
不过那都是快三十年前的事了，自从岳重阳做了皇帝，他成了丞相，岳重阳便再也没有这样称呼过他。
岳明诚不免得有一丝恍惚。
恍惚过后，他回答：“五十有二了，陛下。”
岳重阳点了点头，语气里有一丝怅然：“五十二，难怪啊，我们都老了……”
岳明诚连忙道：“陛下正值壮年……”
岳重阳打断道：“怎么连你也学着他们那一套，嘴里尽是阿谀奉承的话了。”
岳明诚低着头，不说话了。
岳重阳把额前的散发捋到耳后，干脆利落地扯断了其中的一根扎眼的白发。
他将那根白发拿在手中，边看边说：“姬子怡死了，岳律也走了。我和他们斗了大半辈子，筹划了这么多年，最终还是我赢了。”
岳明诚静静听着，道：“恭喜陛下。”
岳重阳听到那句恭喜，无力地笑了笑，上翘的嘴角只牵起一层皮：“当年赵飞虎不肯交出军符，我以叛逆之罪杀了他时，你也是这么说的。我那时候就知道，我们是一类人。只是我没想到你竟然将第一大将军的位置拱手让给了宋燃枫。”
岳明诚：“‘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将军之位，征战劳苦，自然比不上丞相的位置安稳。”
岳重阳有些下垂的眼睛玩味地盯着岳明诚，似乎在寻找他脸上的破绽：“可我怎么记得你曾经最大的愿望就是和宋燃枫一起在战场上并肩作战呢？你背叛你的恩师，真的只是为了丞相的位置吗？”
岳明诚垂着眼睛：“人在少年时总有些热血难填，但也不过是年少不懂事的妄言罢了。”
岳重阳闻言，缓缓站起来，把桌上的玉轴拿起来，交给岳明诚：“即然如此，那这事就交给你去办吧。”
岳明诚接过玉轴，展开一看，顿时瞪大了双眼：“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岳重阳道：“怎么了？不过是让宋燃枫交出军符，或是选择带军出征，抵御凤栖国大军，他是第一大将军，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你为何这么大的反应？”
岳明诚把玉轴合上，双手却不自觉地捏紧了玉轴，似乎要把它捏碎：“宋将军受了重伤，目前还昏迷不醒，你要他如何出征？”
“那就把宋家军的军符交上来，卸任第一大将军的职位，我另寻良将不就是了？”
岳明诚一听，突然激动地说：“你明知道宋家军对他来说有多重要，那是他一辈子的心血！现今他的女儿宋青曼代任他的职务，陛下为什么不等他伤势好转，让他亲自将军符交给继任者？”
“丞相大人！”岳重阳脸上的笑意陡然消失，声音拔高，“明白你自己的位置！”
岳明诚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过于激动，逾越了位分，但他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当年赵飞虎的事在宋燃枫身上重演。
他跪倒在地：“陛下，我愿意代替宋将军出征。”
岳重阳闻言一愣，他低头看着跪在地上的岳明诚，眼里充满了怜悯同时又流露出不屑：“丞相大人，为了宋将军，你可真是煞费苦心啊。可惜你这份心情，他却永远也不会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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